“你來了。”
三個字,像是刺骨的風颳過,男人有氣無力的說著,費了很大的力。
輕歌往前走了幾步,一臉沉默。
姬月踩在她的肩上,眸光冷淡的望著床上將死的男人。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樣子,連你父親一半的風采都比不上?”
男人說的斷斷續續,說完之後,劇烈的咳嗽,每咳嗽一下,整個身體都顫動了起來,像是落在網中負隅頑抗的魚。
“你是你,父親是父親。”輕歌淡淡的道。
“你啊,真有你父親當年的樣子。”夜正熊雙手撐在床上,想要起來,卻異常艱難。
輕歌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上前,將夜正熊扶著坐好。
夜正熊詫異的看著她,許久,大笑,一面笑一面咳,大量的鮮血吐在棉被之上,他無力的靠著床架子,自嘲著,“你不怕我?不嫌棄我?”
“為何怕?為何嫌棄?”輕歌冷聲道,眸光之中充斥著疏離冷漠。
“我這副樣子,像個厲鬼吧?”夜正熊苦笑道,灰白的臉上覆滿了鮮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輕歌望著這番樣子的夜正熊,心裡竟然也沒了任何埋怨,倒也心平氣和起來。
“我與你爹爭了一世,鬥了一世……”
輕歌一言不發,夜正熊垂著腦袋,彷彿在自言自語,“可你知道嗎,你爹臨死之前跟我說的話卻是好好照顧爹,他死了,爹就只剩下我這一個兒子了,我費盡心思的想要害死他,他連死都死的有血有肉,讓我自愧不如。”
在夜正熊的言談之中,輕歌彷彿看見了一個桀驁不馴狂放不羈卻又重情重義氣薄雲天的男人,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
可惜,他死了。
“我一直驕傲著痛恨著,可我沒想到,我竟然不是爹的親生兒子,我不僅不是,我還害死了他唯一的兒子,他全部都知道,可卻與我這個殺子仇人在同一個屋簷下活了幾十年,咳咳……咳……”
夜正熊捂著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著,鮮血似水一般噴出。
男人咳到一半無力的耷拉著腦袋,面前卻是出現了一塊乾淨雪白的手帕,他循著手帕看去,床邊的少女神情冷漠。
夜正熊苦笑,將手帕接了過來,擦著嘴角的血,只是沒一會兒,又咳了起來,血越咳越多,甚至鼻子、眼睛還有耳朵都在不停的流著血,他一臉灰白之相,骨瘦如柴,像個墮入十八層地獄的厲鬼。
輕歌站在床邊,視窗就在身側,初春的寒風颳了進來,將一頭銀白的發撩起。
看來,夜青天已經將陳年舊事裡的秘密都跟夜正熊說了。
也是,現在再不說,日後夜正熊也沒機會聽了。
她脊背挺直,眸光淡薄,彷彿是荒涼國度的女皇,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沒有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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