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媚兒扶著她起身,換了一件月牙白的長衫,發如雪,用紅繩隨意綁著,鬆散慵懶。
海上明月,冉冉升起,勾勒出水墨的顏彩。
輕歌等人在石殿閣樓享用美食,魚蝦肉,色香味,俱全。
刑荼蘼吩咐婢女搬來了許多酒,全都最烈的獸酒,以野獸之髓,釀成芬芳,一口入腹,肝腸寸斷。
刑荼蘼不是酒國中人,面對滿桌佳餚,卻食不知味,她仰起頭,捧起一罈罈酒,噴了一臉,深入咽喉,一路灼燒進五臟六腑。
刑荼蘼悶不做聲,半醉半醒。
歸海山臨死前的一吻,她一生都無法釋懷。
這十幾二十年,她一直活在仇恨之中,她喜怒不形於色,時刻想著怎麼弄死自己的親生父親。
午夜夢迴,她只要一閉上眼,便是母親死在糞坑的情景,她回憶不起那臭味,只知冷的徹骨,恨的泣血。
她承認,合歡過後,肌膚相碰,那種悸動,讓她怦然心動。
她半推半就,也曾與歸海山好過,然而,當她得知母親的死與歸海山有關時,她性情大變,與從前判若兩人,絕望,無奈,崩潰。
尤其是得知自己懷孕之後,想到孩子的父親是歸海山,刑荼蘼更是陷入極端,一拳一拳,親手殺了這個孩子。
雖殘忍,但不後悔。
輕歌能夠理解刑荼蘼的感情,若歸海山到死依舊叫囂,依舊憤恨,積壓在刑荼蘼靈魂深處的感情,不會有任何波瀾,然而,歸海山做出了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吻了她。
而後,毫不猶豫跳進十八層地獄。
“一人飲酒多沒意思,來,一起。”輕歌躍過石桌,坐在刑荼蘼面前,解開一罈酒的封口,仰頭痛喝。
酒水雖烈,卻烈不過墨邪釀的斷腸。
直到現在,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依舊認為,浮沉海下的神秘宮殿,冰冷棺材,美麗屍體,都不是假的。
為什麼,那屍體,與她如此相似?
是閻碧瞳嗎?
她見過閻碧瞳的畫像,她與閻碧瞳有七分像,但風格氣質,五官細節,全然不同。
她甚至懷疑,那屍體,就是她。
這一刻,她突地有些想念姬月了。
她抬頭,看著那輪明月。
相思入骨,卻只能故作不知,強裝淡定。
她是最強的,鋼筋鐵骨,刀槍不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能阻止她?
輕歌把手放在小腹上,現在局勢不好,可,她多希望,有個小生命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