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洪這會兒非常地抗拒去往墳墓,其實在看見人頭的時候,他已經有些清醒了,此時蘇七破障,他已然想起了那些事情,但還是不願意接受事實,他哭著喊著不要去,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幾人一起走向那處孤墳。
眾人心裡都有些惴惴不安,卻因為蘇七要去,不得不跟上。到了近前,只見墳上沒有樹碑,只在墳前插著4根樹枝,一看這數就不吉利。
“這個位置……難道那地下室就是這裡?”何勝楠忍著害怕問道。
“前輩,前輩勿怪啊,我們不是有心來這裡的,放我們走吧。”突然,林志安跪了下來,磕了幾個頭,爬起來就跑。
“喂!”程珏甚至都沒能喊住他。程珏眉頭緊皺,現在情況不明,林志安這種好苗子,看見屍體都沒怕,怎麼現在關頭掉鏈子?這時候一個人亂跑不是更容易出事麼。
“呵呵。”蘇七冷笑一聲,不知對著誰說了句:“來了先去幹活。”
“得~令~”不知哪裡傳來一聲戲腔輕哼,像是在呼應蘇七的話。
“七,七哥,這是你養的小鬼嗎?”王向前又開始哆嗦了。
蘇七沒理他,看了眼墳,唉聲嘆氣:“沒意思沒意思,還以為障眼法之後還有什麼後手,真沒意思。”
說罷,他興致缺缺地立在原地,又扒起了手指。
程珏等人不是蘇七,看不出來有什麼名堂,圍著墳轉了又轉,除了程珏和王向前,其他幾人都有輕微的不適。最後程珏拍板道:“挖開看看。”
“不能挖!不能!”本來還算安靜的毛洪此時強烈地反抗起來,他淚流滿面,嘶啞地吼著不能挖。但他越是阻攔,其他人越是好奇。程珏已經摺了根枯樹枝準備動手了,無奈毛洪抱著他的腿讓他進退不得。
毛洪這樣瘦小,程珏真想掙開他輕而易舉,只是怕傷了他而已。毛洪見其他人也蠢蠢欲動,王向前學著程珏去掰樹枝,心知攔不住了,他看向蘇七:“大師!大師你菩薩心腸,這裡不能挖啊!”
蘇七眼皮子抬了抬,道:“不,菩薩心腸的是你,可不是我。”在毛洪不敢置信地目光中,蘇七一抬手,那墳塵土飛揚,一卷草蓆被風從墳裡吹了出來,掉落到眾人面前,草蓆攤開,裡面咕嚕咕嚕滾出來幾個人頭。
“不,別看,別看。”毛洪啞著嗓子低聲喃喃,淚水流了滿臉,“別看,別想起來……”
但此時已經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了。
那是人頭,毛洪、何勝楠、何小武還有顧小文的人頭。毛洪以外的三人滿臉不可置信,何勝楠淚流滿面:“原來,原來是這樣啊……”她自嘲地笑了笑,臉上都是悔意,“我不該去的。”
王向前被這一出整得毛骨悚然,整個人像個鵪鶉一樣縮在高大的程珏背後,問道:“咋回事啊?”
程珏也被這一幕給駭到了,但他畢竟是老刑警了,心裡素質過硬,此時還能挺住。
“他們不想起來,也不可能做人了。”蘇七漠然地看著毛洪,“死人終究不能再活,珍惜做鬼的時光吧。”
他不再看毛洪,轉頭看著程珏和王向前,兩人也都看著蘇七,被這兩雙充滿求知慾的大眼一望,蘇七嘆了口氣,解釋起來。
原來正如毛洪所看到的,其實他們已經死了。
這個遊戲,不過是妖魔鬼怪的獵場。將死去的魂魄抓來,消磨他們的志氣,最終再殘忍地吃掉。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
“啥,賤?”王向前一臉懵逼。
“漸耳,我聽說過。”程珏解釋道,“古人認為就像人死了變成鬼,鬼死後也會變成聻,因為人怕鬼,所以鬼會怕聻,有些老地方還在門上貼聻字以嚇退鬼魂。”
“聻,是鬼死後的形態,鬼魂尚有神志,但聻是沒有任何神志的。人類總是以己度人,他們害怕鬼魂,所以認為鬼魂也該怕毫無神志的聻。”蘇七嗤笑一聲。
“事實上聻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只是一縷縷殘魂罷了,是很多鬼物和妖物的食物。”
誠然,鬼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死亡的,他們只會被超度或者直接魂飛魄散。而要達成鬼死亡,只能是一種情況,是他們認為自己死了,才會消磨神志,變成聻。
王家榮的女友正是在最後關頭想起了自己已死的事實,才會自殺以讓王家榮活下去。
而王家榮,一開始確實想按女友的話好好生存下去,甚至他還留有一絲希望,那個聲音說可以滿足他任何願望,他看過很多無限流的小說,也幻想過一直活到最後,能不能復活女友。
所以最開始,他叫眾人選無可選就投他,暴露自己老玩家的身份,其實是一種另類的自保方式。他在看到自己是“壞孩子”後就已經做好了安排。這樣以退為進,晚上他殺了人,第二天就不會有人懷疑他了,他再適當地做一些引導,不難活到最後。
可是王家榮在當晚準備動手時卻意外地發現了通風口,原本在上一局時他沒有遇到過通風口,當下看到生的希望,他便硬是剋制殺人的慾望,去探通風管道。
只是這條管道並沒有出路,除了廚房的出口,就只有蘇七和王向前的房間沒有焊死,王家榮去過王向前的房間,沒想到這小子把衛生間的門給堵了,而他本能地避開了蘇七的房間,因為只是靠近,就彷彿被什麼大型猛獸盯上,令人毛骨悚然 。
最後,不甘心的王家榮準備隨意殺一人時,卻在管道里發現了暗門,他近乎癲狂地刨開那道門,然後看見了自己的腦袋——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原來我早就死了啊。
就在這一瞬間王家榮的意識越發地模糊不清,彷彿不斷地被什麼深沉黏膩的液體從他的鼻孔、眼角、嘴巴,但凡身體上有孔的地方不斷灌入,讓他整個人如同沉入湖海深處,無法呼吸。這種自己已死的恐懼與難以置信的情感像是被具現化,有如實質般向王家榮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