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至,官道上排滿了坐著馬車進宮的達官顯貴。眼看臘月就過完了,天上竟還飄起雪來。
老太太掀起帷幕,看著地面漸白,頗為欣慰,“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
宮裡頭的規矩,年夜飯要擺在交泰殿,只有闔宮的嬪妃們和一眾皇子公主,及宗親們才有資格參加。三品以上官員攜有誥命在身的官眷,並勳貴公侯們,只能在家裡提早用飯,在崇安殿候著,等陛下娘娘們飯罷,再到殿前叩拜謝恩。
只有極少數得陛下青眼的重臣,才能享受在交泰殿和宮眷宗親一起吃年夜飯的殊榮。從前能享受這個待遇的,還是陛下的授業恩師,三朝老臣魏太傅。年逾古稀的魏太傅沒能熬過上一個寒冬,在去年的臘月初旬便去了。陛下哀傷至極,命人將魏太傅的位子空著,以示追思。
今年,會不會有新的治世能臣,得了陛下的欽賞,也未可知。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鳳儀門前,早有小太監搬過了墊腳的凳子,諂媚道,“小的奉馮總管之命,特來迎候安平侯府的貴人們。問老夫人,夫人安好。兩位小姐安好。”
老太太今日依著品級,著誥命服制,鑲寶攢珠的雙翅發冠在人群中格外耀眼奪目。不遠處的官眷們見了,紛紛過來問候。
顧瑾之暗暗咂舌,安平侯在朝中並沒有什麼實權,卻還能守住安平侯府在長安城的地位,和老太太的德高望重脫不開關係。
眾人簇擁著老夫人說笑,把顧瑾之和顧瑜之擠到一邊,顧瑜之不耐煩的很。
忽而人群中又讓出一條路來,一個慈眉善目的婦人笑盈盈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微微屈身福了一福,“多日不見,嬸嬸精氣神還是這麼好,讓我好生羨慕。”
老太太原不是個愛笑的人,對著她卻高興得很。“你這猴兒,眼見要做人家婆母的人了,當著孩子們的面也要鬧我。”
那夫人卻有意無意的朝顧瑾之的方向掃了一眼,同老太太笑道,“嬸嬸說笑了,我家裡那個不省心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也好叫我享享清福。只是不知道誰家的姑娘要遭罪了,落到我們家那位混世魔王手裡。”
顧瑾之心中思忖,這位夫人好生別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毫不顧忌,並不只是閉眼吹捧自家的兒子,不知道她家的混世魔王是哪位公子,著實讓人好奇。
正想著,老太太招手喚她們過去,“瑾兒瑜兒,快來給甘夫人拜年。”一旁有人打趣道,“咱們是沒有福分的人,否則定要帶著家裡的孩子們都過來,多討一些壓祟錢。定國公府家大業大,想必壓祟錢也是分量比旁人家的多些。”
顧瑾之吃了一驚,原來她就是甘天賜的母親,定國公府的甘夫人。甘天賜託大哥打探她的心意,被她回絕。大哥的婚事,又是由這位甘夫人牽的線。如今的情勢,更能說明甘夫人和安平侯府關係密切。甘家的人,算是躲不掉了。
顧瑾之和顧瑜之越過人群,對著甘夫人畢恭畢敬福了一福。“伯母安好。”
甘夫人高興得很,抬手把兩個丫頭扶了起來,嗔怪道,“難怪你們祖母成日裡拘著兩個孩子不讓出門,瞧瞧這兩個孩子,花骨朵兒似的,若是養在我家,我也不捨得放出來讓你們看。”眾人笑起來,紛紛附和。
甘夫人脫下兩個手腕上的玉鐲,給顧瑾之和顧瑜之各戴了一個。顧瑾之本來打算拒絕,老太太卻發了話,“收著吧,她可是個土財主,一對鐲子而已,莫要替她心疼。”
甘夫人上前一步,抬起顧瑾之的手腕,由衷誇讚道,“真真是皓腕凝霜雪。好玉配美人,不虧。”
眾人說說笑笑著,轉眼便過了鳳儀門。還是甘夫人眼尖,遠遠瞧見一雙人影進了交泰殿,納罕道,“那是誰?我竟沒見過。如今正是陛下用膳的時辰,莫不是陛下有急事召見?”
一旁的小太監應聲答道,“夫人們有所不知,那位便是平定西涼邊關的功臣,驃騎將軍鐵瀾。陛下有旨,請鐵將軍入宮參加今夜的宮宴。”
甘夫人起了興致,“旁邊那位是誰,是鐵將軍的家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