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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回 女人亂糟糟,男人乾嚎嚎

這一夜不管適應不適應就這麼過來了。眼睛睜不開也得睜。天亮了,一切又得從頭開始。

這一晚,真的就是正式服刑改造的一晚。有人打呼嚕,有人用手動作,有人放屁,也有人發癔症,反正各睡各的覺,各有各的睡覺的嗜好。

到了第二天,所有人都穿上了囚裝,身份是一樣的。無論晚上你做了什麼滑稽的表演,這時的身份又恢復了老師的原來模樣。

吃了早飯,他們依然站著隊出工去了,只是他們站的佇列不像我們在集訓隊那麼整齊,稀稀拉拉的,有說有笑的,只是能看出來他們不是一群,而是一隊。

他們走了,我和石寶還是搬個馬紮坐在那裡,石寶依然對著監號的頂棚發呆,眼睛直直的,心思很重的樣子。

我也沒有給他寬心的好辦法。那個他下鋪的白浪就是他的樣板,死緩到改判。再到減刑已經坐了12年,還有12年有期徒刑。再改造再減刑,也得坐18年以上,這就是石寶將來要面對的。再坐18年回去。石寶的兩個小子都是30好幾的人了,關於娶媳婦的事,石寶是盡不上義務了。退一步講,如果他當時用法律維權,坐監的就該是那個死鬼江中志了。現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我搬個馬紮,坐在我床下那個晚上手上動作特別大的眼鏡犯人的下鋪邊,小心翼翼掀開他的褥子,露出一塊三角形一樣的床板,從我的被子下抽出魏志強給我的那塊滑溜溜的五合板放在床板上,就形成了一個“桌子”,然後拿出放在我床下的幾張監獄報,開始在本本上抄寫文章。

正抄的起勁,就見身後好像閃過一個黑影。我回頭見是石寶,石寶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把號門開一條縫,往監院門口看。他神情是緊張的,動作是輕輕的,他這一鬧,把我也搞的緊張起來,石寶要咋?

就在這時,石寶過來拍拍我的肩小聲喊我:“林峰,我給你說個事,行嗎?”看他的表情神神秘秘的,我覺得奇怪,甚至有點發毛,我顫巍巍地說:“你說吧,但只要不是逃跑或者是上吊,剩下的我都答應你。”石寶眼睛一翻,有點責怪:“林峰,你說這能逃跑了嗎?”我看看了四周環境,就是從監院的西牆偷偷溜到監區外,隔四面繞著一圈大約10米寬的大路,大路外又是至少20米的就像長城那樣的凹凸形高牆,高牆邊上是通著電的電網,牆上分佈著許多崗樓,裡面又荷槍實彈的武警,不時還有流動的武警戰士巡邏,逃跑只有一條路,就是死路一條。我想石寶不會冒這個風險的,再說他要真的逃跑,我也堅決阻止,要不他沒逃出去,我也成了他的同夥。我想到這趕忙搖搖頭:“逃不出去,所以你和我商量也沒用。”石寶特別生氣:“林峰,能逃出去,我還和你商量嗎。”“那你說,啥事?神神秘秘的。”

“我說了,你要保密 。”“好。”石寶又輕手輕腳地看看外頭,對我說:“你別笑話我。我,我,我……”他欲言又止。他越這樣我就越跟著他緊張:“你快說,要是逃跑或者上吊,我不會幫你隱瞞,要不你順順當當‘走了’我卻跟著你受牽連。”石寶急了,趕緊說:“都不是,我是想對你說。我徒刑大,老在這等著也不是辦法。幾十年裡,沒頭沒緒的,我已悄悄皈依佛門,求觀音菩薩救我。早日讓我絕處逢生,走出監獄,迴歸自由!”他一說這,我明白了。他是要靜靜向佛祈禱。我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你早說嘛,也不至於這麼嚇人。”他說:“我祈禱的時候要面壁,只能朝著北牆,幹部進來我不知道,你替我望風好嗎?”

我不信有什麼佛祖,但石寶的徒刑大,只有他心裡有了佛祖,或許才能減緩他心理的壓力,對他暫時渡過絕望期也沒什麼壞處,我也幫不了他,只有這樣了。石寶見我答應,馬上臉上變得特別莊重。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跪在了下鋪白浪的床上,兩目微閉,雙手合十,嘴中唸唸有詞;“神聖的佛祖,弟子石寶,請你赦罪,救弟子早渡苦海,迴歸自由。阿彌陀佛……”

這是精神極度匱乏近於崩潰邊緣的精神寄託,雖然是虛無渺茫的,但對於一個掉進河裡即將淹死的人,就是明知道一根稻草是救不了命的,但他也會牢牢抓住。這就是人最後的一種希望和祈禱。

石寶靜靜的禱告,靜靜地許著心願,忽然傳出了亂糟糟的腳步和很多人的說話聲。石寶“嗖”地一下跳下床,我也嚇了一跳,幾乎使從馬紮上彈了起來。我都緊張的向窗外看去。窗外什麼也沒有,院裡什麼也沒有,但從哪來的這麼大的動靜。這在納悶,就聽見腳步臨近,就像走到我倆的跟前。“他姨,你這回給孩子帶啥了?”“沒帶啥,他小時愛吃蘋果,給他買了點。這孩子煙癮大,買了幾條煙。”聽這個說話的聲音,粗粗的,唉聲嘆氣的,走路的步子也是疲沓疲沓的,該是一個老太太。“你給娃他爸拿的啥?”老太太反問:“沒啥,他也是愛抽菸,給他帶了幾條煙,還有家裡炸的麻花,還有給他帶了幾個家裡蒸的包子。”這個搭話的女人聲音清脆,走路的聲音“哽噠,哽噠”的,應該有三十多歲到四十多歲的樣子,準確判斷,應該穿的高跟鞋的女人。“媽媽,媽媽,我要爸爸,我們跑快點,我要爸爸。”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能從話語裡感覺到小女孩想要見到父親的迫切心情,小女孩的腳步輕而急,那是女兒對父親的思念。我和石寶這才知道聲音是從監號的北牆外傳進來的。原來北牆外和高牆之間那條繞監的過道通向犯人的親屬接見樓。那聲音是來探親的犯人家屬傳進來的。

聽著外面的聲音,我想他們拿的東西多好呀,都是我想要的。

這時石寶也不禱告了。他翻身上床,又從他的床上跳到齊子敬的床上,兩手抓著鐵窗的鋼筋,使勁想探出頭去,看看那些犯人的親人,還有那些傳出聲音的女人。在這個灰色的世界裡,女人成了男人的渴望,甚至比生命更為重要的東西。

在動物世界裡,公蜘蛛為了向母蜘蛛求得一時歡愉,不惜在母蜘蛛的網上痴迷的用腳彈奏著舞蹈,直到受到母蜘蛛的邀請。但片刻歡愉之後,母蜘蛛會把他的如意郎君回頭吃掉。只是一時歡愉,公蜘蛛甘願獻出生命。在監獄這個女人幾乎為零的地方,我敢相信,真的來個青面獠牙的女鬼,只要向這些發出男人歡愉後的死亡邀請,也會有許多人趨之若鶩。這就是特定的環境下造就的特定的人畸形心理。

人常說:“坐監三年,母豬賽貂蟬。”這話十分誇張,但比喻十分確切。

正是這種聲音打亂了石寶的分寸,這時他忘了佛祖,也忘了佛祖“女人是老虎”的教誨,他為了女人不惜毀掉了別人的生命,不惜把自己送進了漫漫刑期的四面高牆,現在又因為沒有女人,他爬上窗子往外窺看。我知道是看不見的。因為窗子高而小,只有大約一米長五十公分寬,窗子上又十公分就有一根豎立的鋼筋棍,人的頭試探不出去的,再說人的眼睛不是魚的眼睛,看到的視野也是有限度的。但那種渴望是阻止不了的。

就像拴著的一條狗,你在它的不遠處放一根骨頭,它雖然知道探不著,但還是一直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的去試探。這就是動物的一種本能。這就是沒有女人世界裡男人的一種本能,一種最原始的生理本能。

石寶就這樣不甘心地在窗子上往外窺來窺去。

“石寶,快,有情況!”我急切的小聲叫他。石寶一聽,“咕咚”馬上就從床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