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湖邊的笑里居,之前名為華清苑,是在端華和清寧這兩個名字裡各取了一個字。除了他們自己,無人知曉那裡是二人的定情之地。
護國公主花了數年時間精心修築這座別苑,便是想在章清寧退出朝堂後來這裡過閒適的日子,只是這一切隨著章擎天謀逆而灰飛煙滅。
在徹底平定叛亂後毫不猶豫上交兵權,自此不再過問朝政。一方面是章清寧的死讓她心灰意冷,另一方面是擔心招來元和帝的猜忌,景珩無法平安長大。
她任由景珩恨著自己的父親,這麼多年從未向他解釋過。只有他對章清寧充滿恨意,憎恨謀逆的章擎天,元和帝才容的下他這個身負章家血脈的外甥。
年僅三歲的景珩再如何聰明,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種種,被章清寧“放棄”成為深深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腦海裡盤旋十幾年的依然是被父親拿劍刺向胸口的一幕。
秦笑笑緊緊抱住渾身顫抖的男人,心疼的難以自抑:“鯉哥哥,不論真相如何,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景珩雙目血紅,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他、他知不知道只要他活著,只要他活著,就算沒有顯赫的出身,就算和他一起被貶為庶人,只要他活著,我只要他活著……”
秦笑笑的眼淚洶湧而出,恨不得替他承受這錐心之痛:“鯉哥哥,父、父親希望你好好活著,他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景珩的呼吸急促起來,已經聽不進她的話了。
秦笑笑焦急萬分,一遍又一遍的撫摸他的背脊,安撫他的情緒:“這是父親的選擇,並不是你的錯啊!”
此時此刻,她有些後悔說穿這件事,這對景珩而言又是另一種巨大的傷害,弄不好會一直沉浸在悔恨之中,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能做的就是幫助他面對這件事:“你知道父親安葬在何處嗎?年節到了,咱們帶著孩子去祭拜一下好不好?讓他老人家看看孩子。”
這一次,景珩有了反應:“我不知道,這些年我從未問過母親,也從未到他的墓前看望過他,他定是怪我的。”
秦笑笑急忙搖頭:“不會的不會的,父親他會理解的,又怎麼會怪你……”
在她的一番勸解下,景珩的情緒平復了一些,緊緊的抱住她:“是我太傻,這麼多年都不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若是、若是我能早些……”
秦笑笑暗暗嘆了口氣,像哄默默一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那時你才幾歲?若是早早想明白了,就一定是好事麼?”
景珩沉默了。
秦笑笑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會怨恨聖上麼?”
黑暗中,景珩神情一黯:“皇舅舅和皇舅母感情深厚,我和小表弟更是日日相伴,他們母子皆死於章擎天之手,便是讓我和父親以命抵命也是理所應當,我又有何顏面怨恨皇舅舅。”
謀逆本就是誅九族的大罪,當初他們父子能得元和帝的饒恕,已經是法外開恩,章清寧的死是他自己的選擇,並不能怪到元和帝的頭上。
只是那時的小景珩才三歲,親眼目睹疼愛自己父親被侍衛亂箭射殺。若是早早知曉了真相,定會認為是元和帝逼死了他。
一旦他的心裡對元和帝,對皇家充滿了怨恨,元和帝不可能會讓他安生長大。要毀去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殺了他不可。
這個回答讓秦笑笑鬆了口氣,額頭貼在景珩的額頭上:“鯉哥哥,我們一起向前看好不好?”
景珩撫了撫她的臉,低聲道:“好。”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秦笑笑醒來的時候,景珩已經踩著積雪去上朝了。她在屋子裡用過早膳,就裹著厚厚的斗篷冒雪來到了正殿。
護國公主笑道:“今日不是請安的日子,可是有要事與我說?”
秦笑笑看了紅纓她們一眼,點了點頭:“是有點事想要請教母親。”
護國公主見狀,抬手揮退了紅纓等人,很快屋子裡就剩下婆媳倆。
秦笑笑看著護國公主平和的面容,心裡膽怯起來,害怕她想起過去的事情再度難過。
護國公主何等的聰明,一看她的神情就猜到她想問的事情不簡單:“想問什麼就問罷,你這樣只會讓我擔心。”
秦笑笑深吸了一口氣,悄悄留意她的臉色:“母親,快過年了,我、我和鯉哥哥想帶默默和鬧鬧祭拜一下父親。”
護國公主眼睫輕顫:“好……你們有心了。”
卻沒有問他們為何突然想去祭拜。
明明她看起來一切正常,秦笑笑的情緒壓抑的厲害,下意識的握住她的手:“母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