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藥費,總算是叫人鬆了一口氣,他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是塌實了些。
“謝謝你,醫生。”今天是牛醫生值班,劉章找到他,一臉歉意地說:“大夫,我性子急,先前得罪之處還請諒解,我老婆的傷就拜託你了。”
牛醫生:“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對了,劉先生,藥費雖然交了,可還遠遠不夠,你還得再想些辦法。”
劉章:“還差多少?”
牛醫生:“就目前看來,ICU病房每天要六千塊左右,病人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要在裡面住多久,誰也不知道。另外,還有後續治療的費用,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劉先生你得早做準備。”
“六千一天啊!”劉章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皺巴巴的香菸叼進嘴裡,點著了。牛醫生眉毛一揚,欲要制止,想了想,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們會盡力的。你吃晚飯沒有,出去吃點吧,病人如果醒過來,也需要你照顧,不能自己先垮了。”
“好的,謝謝醫生。”劉章轉頭看了看ICU,病房已經拉了窗戶,也看不清楚裡面什麼情形,只儀器輕微的“滴滴”聲隱約傳來,驚心動魄。
好天氣只過了一日又壞下去,出了醫院,在街邊攤吃了一碗腸粉,辣出精神來,天上又飄起了綿綿的冷雨,在街燈下朦朧地白著,整個世界彷彿都籠罩在毛玻璃那邊。
冷氣無孔不入,透過新買的薄底CD皮鞋浸進來,冷得一雙腳都麻木了。黃色的皮鞋也被雨水淋透了,變成了暗黑色。
被細雨一淋,肚子裡有了食物,頭腦也清晰起來。
坐在街邊的公交招呼站那反人類的斜面不鏽鋼長椅上,將今天白天的車禍情形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想起那輛秋名山神車裡那幾個膀大腰圓的花臂男,劉章悚然而驚:黑道大哥,是是是,肯定是他,一定是他見收帳無望,派殺手來殺我老婆洩憤的。這些江湖人物,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絕不食言,兇殘到了極點。
他今天能夠開車來撞成蹊,明天說不定就會來撞我。
一想通這一點,劉章就渾身冰冷,心中畏懼到了極點。他只是一個普通白領,又不是鋼鐵俠、綠箭俠,普通人該有的懦弱和膽怯他一樣不缺。
現在,他只想逃跑,逃離這座城市。
其實,此刻的他最佳的應對手段就是回老家縣城去躲上一年半栽。黑道大哥又不可能跟過去,找不到自己,一年半載之後,等風聲過去,自己儘可大搖大擺回來。
可是,言成蹊生死未知道,這個時候棄她而去,無疑是將她往死路上推。
“劉章啊,劉章,你是畜生嗎,怎麼可以這麼沒有擔待?那可是你最愛的女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啊!”
“不,我不能走,我要讓她活下來,我要和她生生世世在一起!”劉章狠狠地將菸頭扔在地上,下了決心;“現在與其擔心黑道的報復,還不如多動點腦筋想想怎麼籌錢把後續治療費用交上。”
至於醫療費用,若是普通車禍倒好辦,直接報警,叫黑道大哥陪錢就是。實在不行,還有保險。
不過,這其中有三個問題。首先,就算報警,故意傷害,車輛保險是不認的;其次,就此他將直接面隊黑道大哥的直接報復,說不定還要牽連到家人;最最重要的是第三點,出車禍的地方是新建的廣場,還沒有裝紅綠燈,聽說天網監視系統也沒有安裝。查無實證,這事就不好說了。
想到這裡,劉章心中一陣焦躁。
他再忍不住了,找到了個公用電話,撥通了黑道大哥的電話。
“喂,誰呀?”那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是啊,你什麼意思?”
“啊,是你。”顯然,黑道大哥沒想到劉章會人間蒸發多日之後主動打電話聯絡自己:“哈,好大的膽子,竟敢找我。怎麼,找到錢了,說說什麼時候還我?”
“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乾的?”劉章壓抑著心中的怒氣質問。
“什麼什麼事?”
“別裝,我問你,今天是不是你叫人開車來撞我老婆的?”
“什麼開車撞你老婆……哦,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那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咱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黑道大哥拖長了聲音:“你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不過,欠債還錢,有理走遍天。你識相的早點把錢還了,否則,老子要採取非常手段了。”
“果然是你。”劉章咬牙切齒,兩眼噴火。
黑道大哥自然不會承認傍晚的車禍是他派人制造的,以免被人錄音抓到把柄。但是,從他口氣中聽得出來,已經承認了此事,其中也有威脅之意:“你聽清楚了,再敢亂來我就要報警了。就算警察管不了你,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我就算拼著這條命不要也要和你死磕倒底。我有這個信心,也有這個決心!”
回到醫院以後,雨還沒有停,但裡面的中央空調開得很暖。
時間已經很晚,又擔心言成蹊,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再回言成蹊的房子那裡去睡覺。
他就坐在ICU病房外面,準備就這麼呆上一夜。
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雨水淋得溼漉漉的,憂傷襲來,竟是不可斷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是被護士拍醒的:“家屬,醒醒,醒醒。”
劉章睜開血紅的眼睛,看到眼前明晃晃的白大褂,一時間回不過神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