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長嘆一口氣，本應該是無力的樣子，卻仍是以一種極為平靜的口吻說道：“不管為了什麼，我終究還是個失敗的人，不是嗎？”

王少躍剛想說些話，沈均就繼續說道：“我知道的。只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說，這些天很不舒服。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我也變得和那些官員們一樣了。

你可能不知道，大臨歷代的靖天司司正中，只有極少數人是讀書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應該能夠猜到一些，沒錯，就是因為讀書人的性子。雖然不能以偏概全，但是可以說大部分讀書人都是如此。讀書人或多或少都帶著一點優柔寡斷，這是讀書人的通病。不乏那些狠辣之人，但是那種人，終究還是少數，而且也不會選擇他們，說好聽一點，是要找那些絕對忠誠之人，說難聽一些就是要找一條決定忠誠的狗。

而像我這樣讀過書的勳貴或者武夫，是最適合的。因為我們不僅狠辣，也很聽話。

比那些狠辣的讀書忠心，比那些優柔寡斷的讀書人狠絕，而且又讀過一些書，會很適合管理靖天司。

先帝當年是這樣看我的，我是先帝的養子，你應該知道吧。”

王少躍點點頭，高泓安以前和他說過，他知道一些那些事情的內幕。

沈均沒有感覺到詫異，王少躍不知道的話，他才會那麼覺得，沈均繼續說道：“可是事實證明，我是先帝最失敗的那一步棋。我沒有完成任何先帝對我的期望，甚至於連我自己的期望都沒完成。

我今年五十五歲了，盧陽之變也已經五十三年了。大臨的盧陽郡變成南唐的景安郡也已經五十三年了。

我沒有覺得自己這麼些年一直是一事無成，我也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雖然是五十年，但是那是幾十萬人的仇，只要能夠報仇，什麼時候都不會晚。

我難受，只是我覺得我在殺人，雖然從不打仗開始，我的手上就沒在染上過鮮血。但是我知道自己的雙手其實一直在染著鮮血，而且是每時每刻。從白天到晚上，從晚上到白天，無論我在做什麼，我的手上總有鮮血。

我沒有那種所謂的帝王心境，我只知道什麼是我導致的後果，什麼不是。

我以前覺得自己的失誤沒有什麼，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我真覺得自己是一個有罪之人。

你和燕卿恆這個孩子交好，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聽說過他父母出事的那次事件。那次事件有不少靖天司的家庭像燕卿恆家中一樣，只剩下他自己一個孩子。

對於這樣的情況，我已經讓他們做了自己的選擇。他們做了一個沒讓我失望，卻讓我出乎意料的選擇，每一個都像是燕卿恆那孩子一樣，選擇繼續留在靖天司裡。

這次的事情，如果只是普通的傷亡，我還只是會懊悔自己的錯誤，但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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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死亡的人有一半都是那次的孩子。

你叫我怎麼想，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不敢去想等到我死了之後，我該怎樣去見那幫孩子和他們的父母，我一個年近花甲的傢伙活得好好的，那樣一群不過十七八歲的孩子卻死在我的面前。我對不起他們。”

王少躍無語，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脫口而出了一句話，他說道：“不是您對不起他們。而是我們大臨對不起他們。大臨對不起他們，雖然他們都原意為大臨奉獻自己的生命，但是終究還是大臨對不起他們。

老師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們，但是老師並不應該覺得，不是什麼事情都是老師的過錯，老師也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已，我沒有讓老師推卸自己的責任，而是讓老師去選擇用另外一種解決這些事情。老師應該記住他們，但是老師不應該責備自己，老師自己的問題老師自己已經承受。

而現在的問題都是對手的事情，我們可以責備自己的過失，但是我們不可以把對手的事情當做自己的過錯。我們受到的所有事情，就是我們的懲罰。而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就是要讓他們付出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

沈均雖然不知道王少躍說的對不對，但是卻覺得他說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所以沈均也沒在繼續說下去。王少躍雖然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會改變沈均的一些想法，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夠對沈均有一些的幫助的。

沈均終究是一個成大事之人，只是一會，便不再去想那些東西了，而是和王少躍開始說起別的事情。不管事情的發展是朝向哪一個方向，不管王少躍能不能考得上舉人，靖天司司正的這個位子，終究是會是王少躍的。所以什麼事情都不耽誤沈均教會王少躍一些有關靖天司的事情。

王少躍凡是在聽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是非常認真的。而且是那種幾乎目不轉睛地聽著沈均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