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序三十三年,四月春和。
山河復甦,萬事穩進,鸞臺所屬的遙監殿此刻卻亂成鍋粥,崔郎君在髮妻產子的時候都沒如此揮汗,一個勁兒的高呼著:“杜大夫!快去請杜大夫來!”
等了許久,終於有人欣喜道:“來了來了!”
崔郎君連忙迎過去,只見杜薄不緊不慢的行至人群中央,瞧著他們一個個火燒眉毛不禁發笑:“什麼天大的事把你們急成這樣。”
崔郎君躬身道:“您總算來了,是韓郎君,他今晨來上職,到現在把自己關在上閣裡不肯出來,鳳閣擬的摺子一方未批,我們也不敢……您看……”
杜薄頓時挺胸:“只要韓千年他沒橫死在裡頭,無妨無妨。”
對付韓來,他一向自信。
此話一出,崔郎君鬆開眉頭,周遭官員也舒了口氣,倒不是真的信服杜薄,而是熱鍋有人掀了,終歸燙不到他們。
“不愧是杜大夫。”
“還是杜大夫最瞭解郎君了,有您在我們就放心了。”
“不愧是郎君的莫逆之交啊,若不是您及時趕來,屬下等還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杜薄擺手,天下馬屁萬千言,他獨吃這一套。
韓來是鸞臺的主舵手,作為他的摯友,在旁人眼中自是非同尋常。
杜薄笑的越來越目中無人,片刻才在眾人的尷尬中收斂,前去最裡間的上閣敲門,無人應答,推門進去,韓來正席坐在翹頭案前。
杜薄眼露欣賞。
即便是單看背脊,韓來都是那麼優秀。
玄衣如雲,似卷薄霧在周身,長髮順高肩瀑布流下,盤於廣袖間唯餘淡泊和優雅。
如畫中神仙。
杜薄若是女子,便是洞房後就懸樑也定要嫁與韓來。
那人是遊蘭獻王后裔,太行將軍獨子,又稱靖安神童,三歲文五歲詩七歲詞滿坊間,雖不通武,但還未及冠便中進入仕,自此在鸞臺平步青雲,至今高升至三品侍郎,又因上缺二品令君,遂鸞臺皆歸他一人所掌。
如此驚世人,自然也有絕世的貌。
韓來隨了母親,眉目清潤,眼底柔和的似是初春的潮,而最是那一抹薄唇,點綴了千山萬里窮疊不盡的枯枝,鳳喉啼血的一點晶紅。
杜薄在翹頭案對面坐下,看清韓來的臉,腦中讚美一屁而散。
水是隔夜雨溝的臭水,紅是鞋底拍死的蚊子血。
韓來好似被歹人糟踐了。
看著他烏青的眼圈,杜薄心痛的捂胸:“千年,你這是……”
“出去。”
韓來直接趕客。
能和他做這麼多年的朋友,杜薄的厚顏無恥倒是出了十分力。
他瞥眼那摞擬折,韓來一向雷厲風行,今天是受了多大刺激連公事都不理了,怪不得其餘人如此慌張,不過這麼嚴重的情況自己可處理不了,得另請高明。
“宋女史呢?”他脫口問道。
韓來猛地抬頭,眼中射出鋼釘來。
杜薄嚇得縮肩。
這麼大反應,杜薄明白些,試探道:“難不成是宋女史惹你了?”
韓來沉默片刻,忽然發問:“我為人如何?”
杜薄不解,心裡想著嘴上編著:“高風亮節,赤子之心。”
“我學識如何?”
“滿腹經綸,學富五車。”
“我容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