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可聞那黑衣扈從似乎提到了“妖邪出沒”,“禍亂一方”的言語。
另一邊,上橋查探的黑騎也已經回來,對著車伕搖了搖頭,示意以馬車的重量過橋,只怕會壓垮木橋,隨後便落後了馬車頭馬一個身位,繼續靜默護持在馬車左前方,不再言語。
駕車車伕聞言,只得如實向車內之人稟告。
半響之後,馬車的簾幕被一隻略顯乾枯的手掌掀開,一位灰藍衣袍的山羊鬍老者緩緩下了馬車,來到那兩匹健碩駿馬身前,順了順中間孱弱瘦馬的鬃毛。
老者一面解開系在車輈上的韁繩,一面對著那四騎以及車伕道:“馬車過不去,那就送到這兒吧,你們回吧,如此也好,再這麼慢吞吞耽擱下去,只怕老頭子我少不了又是一遭臭罵,唉,勞累命,難做啊,難做……”
老者一臉的愁容,一面無所顧忌的抱怨,一面牽著瘦馬朝那木橋上走去。
那馬車旁的四騎扈從與那車伕聞言,連忙下馬,五人對於老者的安排自然沒有絲毫異議,便對著老者作揖辭別,口中齊道大人慢走。
五人一揖到底,久久不曾起身,前方老者剛走幾步,突然腳步一頓,躊躇猶豫半響,隨即臉色莫明有些窘迫。
卻見老者有些尷尬的轉身,一隻手揣在懷裡四處摸索,半響沒摸出個所以然來,便赧然一笑,伸手虛抬,道:“甭拜了,咱不興那一套,打個商量?”
立在老者身前的那位甲士連忙上前,恭敬頷首作揖道:“大人請吩咐。”
老者笑著擺擺手,扶起甲士手臂,和顏悅色道:“嗯?都是同僚,吩咐個啥,老頭子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兄弟若能借我點盤纏,往後待我返回雲州自然會送還你一份不小機緣,如何?”
老者眼前那甲士本是編外入調不久,從前只是聽百鬼監監執老人說起過那些他們高攀不起的大人們,哪裡能夠想象如今此刻眼前這般景象。
甲士受寵若驚,後撤一步,拜得更加恭敬,頷首低眉連忙道:“大人哪裡的話,能助大人是我等福分,哪敢奢求回報。”
話音落下,甲士告罪一聲,隨即轉身,以眼神示意四人。
……
馬車漸行漸遠,很快就被山野中的樹葉林木遮掩,灰藍衣袍老者看了看手中自四位下屬“搜刮”而來的四片金葉子,以及若干碎銀。
老者望向馬車沒入的那片山叢樹海,空氣中揚起的塵埃緩緩飄蕩搖曳,陽光依稀著幾片淺淡浮雲,透過山間野徑忽爍熒熒。
掂了掂手中錢袋的分量,老者眉眼含笑,收袋入袖,口中輕聲喃喃:“小子上道。”
老者牽起瘦馬,走了兩步,隨後突然轉身解下了瘦馬身上的韁繩,摸著馬脖子道:“老傢伙,老夫帶著你,騎你又不讓騎,老夫自己御風而行,你又追不上,乾脆你就自己在山裡四處逛逛吃吃草吧。”
說罷,老者便拍了拍馬屁股,老馬卻紋絲不動,只是轉頭盯著他不懷好意的嘶鳴一聲。
老者猶豫片刻,嘆息一聲,心疼的從芥子物中拿出兩壺百濁釀掛在老馬脖子上。
隨後,轉過頭去,罵道:“趁老夫還沒改主意,趕緊滾!”
馬蹄疾馳如雷,老者趕緊回頭,只看到歡快揚起的塵土。
“……”
……
……
破佛碑前,突兀颳起一陣旋風,旋風捲起石碑上那張不知是被晨霧地氣,還是秋雨白頭霜所蝕的告示,朝橋的另一頭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