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黑色的夜空沒有星星,邊緣的一片紅暈,應該來自城市中心的燈光。
操場邊一盞孤零零的路燈發出暗淡的光,弱弱地穿進教室,照在剛走進教室的四人身上。
衛絹用手捂住了嘴,把後半聲尖叫按捺下去。
原來,一對男女在教室裡幽會,正忘情纏綿的當兒,衛娟突然開門領三個人走進來了。正是,兩隻鴛鴦戲人間,一行白鷺到身邊,衛娟被嚇了一跳,這對情侶也被唬了一跳。衛絹第一個意識是“鬼”,過了片刻,恢復了正常意識,才意識到是自己撞破了人家的好事。
說了一聲“對不起”,衛娟便帶三個男生走出教室,重新鎖上門,然後逃之夭夭。
三個男生想不到,剛跳完豔舞,馬上就可以看真人版三級片,雖然黑夜讓片子的畫效非常朦朧,他們的情緒還是被調動得非常厲害。
想來,絲院和工大類似,可供情侶幽會的地方有限,所以教學樓熄燈後,教室內空無一人,他們便把教室當幽會的密室了。只是這天情況特殊,絲院男生堅壁清野,不留空床,工大男生才醉裡不知身是客,誤把教室作寢室,造成了資源配置上的衝突。
衛絹和三個男生走出教學樓,在操場上漫步。
狗子問:“衛娟,這可怎麼辦?”
這時衛絹已經恢復了冷靜,道:“我們只要再走幾圈,那一對自然會離開教室的。他們都有自己的宿舍,不可能一直在教室裡。”
四人再回到那間教室,衛絹敲敲門,沒動靜。衛娟開啟門,果然,兩隻鴛鴦食盡鳥投林,落了個黑漆漆教室真乾淨。
教室終於可以留給狗子等三人享用了。
前面情緒被那對鴛鴦調動過,三人一時間睡不著,各種聊天。聊著聊著,夜越來越深,天越來越冷。最後,累了困了的三人都不說話了。
等到教室裡完全安靜下來,三人越來越意識到同一個嚴重的問題——寒冷。
這時已過了中秋節,與下午相比,夜間的氣溫要下降十度,讓三人都感到寒氣逼人。這次來蘇州,本來沒有睡教室的計劃,三人沒有準備厚衣服,到了半夜,陣陣寒意襲來,三人根本誰都睡不著。
阿遠趴於桌上良久,胳膊麻了,但睡眠還是像當時黑色蘇州河裡的魚,根本不可得。阿遠趴著趴著,靈機一動,把四張課桌拼在一起,然後往上面一躺。
可是躺在課桌上,並不舒服。因為桌板太硬了,而且沒有枕頭,阿遠翻來覆去了半個小時,還是爬起來,重新趴在課桌上。獸和狗子在黑暗中睜大明亮的眼睛,默默地觀察阿遠的一番折騰,既無比同情阿遠,也無比哀嘆自己的命運。
可是這睡眠,就是不來……
方自歸和韓不少雖然擠在一張單人床上睡,開始有些不舒服。但兩人睡覺都比較老實,互相適應了以後,倒也相安無事,一夜黑甜。
韓不少美美一覺醒來,天光已然大亮。韓不少把方自歸叫醒,兩人洗了把冷水臉,便往教學樓尋另外三個兄弟。
到教室裡尋到三人,方自歸和韓不少嚇了一跳。
三人各有特色。只見獸面色發青,好像要模仿《水滸傳》裡的青面獸;狗子眼睛裡滿是紅絲,好像瘋狗;阿遠的小白臉從嫩白轉為蒼白,從么雞變成了瘟雞。三人站在一處,不禁讓人聯想到一個成語——青紅皂白。
韓不少不問青紅皂白,就知道三人受苦受難了。方自歸問一下青紅皂白,就知道三人真的受苦受難了。韓不少和方自歸趕緊向受苦受難的青紅皂白表示衷心的慰問和良好的祝願。
雖然青紅皂白三人顏色各異,卻有個共同點,那就是憔悴。追根溯源,這一切都是江慕月造成的。怪不得古人云:為伊消得人憔悴。
女生們見到青紅皂白三人,也嚇了一跳。衛娟趕緊問要不要改變計劃,去醫院而不是去遊園。誰知男人愛在美女前逞能的本性發作,阿遠說“輕傷不下火線”,獸說“既來之則安之”,狗子說“堅持就是勝利”,所以女生們到宿舍裡拿了感冒藥片給青紅皂白三人吃了,大家就不管青紅皂白,按原計劃進行下一個環節。
一群人吃早飯的時候,阿遠喝著熱豆漿,流著清鼻涕,感慨道:“原來沒有地方睡覺,竟然如此痛苦。”
狗子紅著眼睛道:“以後對紅軍爺爺一定要放尊重。人家不但沒地方睡覺,而且沒東西填肚子,還把長征走完了。”
獸面色鐵青地肯定道:“所以我們的今天已經很幸福了,逛個蘇州園林算什麼?”
方自歸讚歎:“有志氣,任何困難都阻擋不了英雄的中國人民!”
遊園的第一站是留園,大家乘公交車一到留園路,心情都好了一些。這條留園路是林蔭道,頗有些求知大道的味道。
同學們用學生證買了半價門票,一群人高高興興地驗票進園,誰知沒走上幾步,突聞江慕月一聲驚呼:“哎呀,我的鋼筆忘帶了!”
幾個男生相當詫異,遊園不是上課,又不用做筆記,要鋼筆做什麼?難道做為美女,果然就喜歡“遊園驚夢”了?經過衛娟解釋,男生們才明白了。
原來江慕月學的這個專業,是可以歸入藝術範疇的,所以她也喜歡畫畫。文學和繪畫雖然都是藝術,卻有所不同。作家需要寫熟,而畫家需要寫生。所以江慕月每到一處沒去過的景點,就比較喜歡寫生,喜歡畫一兩幅鋼筆畫速寫,然後寫上日期,簽上名,蓋上章,留個紀念。這實在是一種雅好,是粗重的工科學生短時間內不容易理解的。
一個人藝術細胞太發達,可能記憶細胞就萎縮,江慕月有丟三落四的毛病。有時要找的東西找不到,有時不要找的東西自己冒出來。有次江慕月和衛絹到圖書館,在包裡翻來翻去找不到借書卡,卻意外翻出五十塊錢來。當時江慕月茫然不解道:“咦?這五十塊錢哪裡來的?”精明能幹的衛絹同學見狀,精神險些崩潰。要知道,那時五十塊錢可不是一筆小錢,這相當於這次來蘇州每個人的團費,方自歸東拼西湊,才好不容易湊齊的,可江慕月同學竟然不知道自己身邊有這樣一筆鉅款。這次逛蘇州園林,江慕月舊病復發,速寫本帶了,鋼筆卻沒帶。
“這怎麼辦啊?”江慕月嘟著個嘴,做懊悔狀。
男生們看江慕月的狀態,感覺事態比較嚴重。這是此次蘇州行的第三次計劃外事件。
如果是其他姑娘不開心,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這次蘇州之行,大家就是奔著江慕月來的,江慕月不開心,實在影響這一天歡快的主基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