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歸道:“那當然,封建,黑暗。”
老夏道:“怎麼就封建黑暗了?”
方自歸道:“比如說,唐太宗,歷史課本上說他一世英名。可我後來才知道,他是殺了自己的親哥哥和親弟弟當上的皇帝,真讓我噁心。這就是明君乾的事兒,那中國歷史上多如牛毛的昏君,就更不用說了。這種社會還不黑暗?”
老夏道:“中國古代黑不黑暗,應該和同時代的其他國家比,不能和現代比。錢穆有個觀點,我以為很對。就是說現在提倡民主法治,但並不能說歷史上皇帝本不該有。就好像一個成年人已經不要穿開襠褲,但小孩子穿開襠褲有問題嗎?你不能以現在成人的標準,來要求過去的小孩子。”
丁丁問:“那中國在小孩子的時候,怎麼樣?”
一零一的這種討論之所以不叫“臥談會”,而叫“半夜談”,是因為大家除了聊第一大主題——女人,也常常聊聊時政和歷史。當時有一本以時政為主要內容的內參叫《半月談》,所以大家覺得,熄燈後入睡前的這段活動,叫“半夜談”比較合適。
老夏道:“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在文藝復興之前,中國古代的文明程度長期高於歐洲。”
方自歸道:“是嗎?”
丁丁道:“老夏,說說你的理由。”
老夏道:“就拿唐太宗殺兄這種事來說,歐洲不但有,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哈姆雷特》的故事,不就是殺兄篡位嗎?我看過《羅馬帝國史》,發現羅馬皇帝很多都是死於非命的。我做過一個統計,羅馬帝國五百年,皇帝平均在位時間六年。漢朝四百年,皇帝平均在位時間十八年。為什麼差別那麼大?因為,70%的漢朝皇帝是自然死亡,而能夠壽終正寢的羅馬皇帝只有35%。絕大部分的羅馬皇帝死於被殺和自殺,包括偉大的凱撒。”
丁丁道:“真的嗎?我不瞭解歐洲史,老夏你別唬我們。”
老夏道:“這些資料都是公開的,你不信可以去圖書館查。”
方自歸道:“皇帝的自然死亡率,又能夠說明什麼呢?”
老夏道:“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是看這種社會善待人的程度。在羅馬時代,皇帝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普通老百姓的生命和生活幸福能得到保障嗎?與同時代的中國比,羅馬帝國就是一個野蠻、血腥的社會。並且羅馬帝國崩潰後,歐洲隨後一千年的野蠻和血腥並不輸羅馬。這段時期,被稱為‘黑暗的中世紀’。”
韓不少道:“黑暗的中世紀,是有這種說法。”
老夏道:“歐洲唯一可以與中國相提並論的時代,就是羅馬時代。唐太宗的時代,同歐洲就沒有可比性了。因為那時的歐洲已經分裂成幾十個國家,並且再也沒能統一。一定要比的話,唐代的文明程度,發達程度,開放程度,也不是歐洲小國加在一起可比的。”
方自歸道:“我總覺得你這說法不對。中國古代這麼文明,為什麼魯迅說那個社會吃人呢?”
老夏道:“這一點,我並不贊同我這位出名的同鄉。如果那算吃人,古代歐洲吃的人不比中國少。”
就這樣,話題從女人比較轉移到了文明比較,然後又轉移到了文化比較。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方自歸道:“歐洲老祖宗留下來科學技術,我們老祖宗留下來四書五經,所以我們今天才這麼落後。”
狗子道:“四書五經,誤人子弟。”
老夏語重心長地說,“兄弟們,你們把四書五經說得這麼不堪,請問,你們誰完整地看過四書五經?”
大家一想,除了語文課本里幾篇《論語》的摘錄,還真沒完整看過。但是方自歸依然不服,道:“四書五經是公認沒用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老夏道:“老毛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看都沒看過,怎麼知道四書五經沒用?”
方自歸道:“老毛說,打倒孔家店!既然老毛調查研究過了,我們就不用看了。”
阿遠道:“我小時候看過一本連環畫,叫《孔老二罪惡的一生》。”
老夏反詰道:“四書五經如果沒用,那為什麼人類四大古文化,只有中國文化延續到現在?再告訴你們一個事實。一九八八年,有近百位諾貝爾獎獲得者齊聚巴黎發表了《巴黎宣言》,說人類要在二十世紀生存下去,就必須回到兩千五百年前去吸取孔子的智慧。”
國寶道:“還有這麼一個宣言?”
老夏道:“我勸大家先看看四書五經說了什麼,再做評價。”
丁丁道:“西方人會鳥孔子這一套迂腐的東西?”
老夏道:“西方人很難體會這種人性程度較高的東方文化,因此需要教化他們。”
方自歸冷笑道:“我們買飯還需要糧票,就這,我們還是先教化好我們自己吧!”
韓不少一聲長嘆:“唉——聊政治老吵架,我們還是聊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