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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踏上社會

窗前已沒有凌亂的襪子和衣服,風從開著的一扇窗吹進來,看上去就好像沒有風。

國寶扶著窗框,看了一會兒窗外,最後一次關上了一零一寢室的北窗。寢室裡所有的床都只剩下一個冷冰冰的鐵架子和一張硬邦邦的木床板,如此寂靜,如此乾淨。然而,國寶想念以前寢室裡那亂糟糟的樣子。

因為戀戀不捨,其他室友全都離校後,國寶在一零一室又住了一個星期,才終於把自己的所有東西全都搬到了東六樓三樓,學校的單身男教工宿舍。國寶這一個星期裡,每天都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寢室裡醒來。這是畢業前的那個夢變成了現實,而不是夢想變成了現實,這個區別很大。因為這一晚即將睡在新寢室的國寶,這時慢慢從窗前走來,走到寢室門口原來睡著方自歸的那張床邊,在那張光禿禿的木床板上坐下來,眼睛裡噙著淚水哀嚎了一聲:“你們都在哪裡啊?”

方自歸這個國寶在大學裡關係最鐵的死黨,此時在蘇州郊外寒山寺旁,一個兩面是農田兩面是路的新居民小區裡。做為這個小區裡一套兩居室的住客,此時方自歸見到了有些姍姍來遲的這套房子的另一個住客,兩人攀談了起來。此時的方自歸,還完全意識不到,對方就是自己工作以後關係最鐵的死黨,並且是在後來相當漫長的人生歲月裡關係最鐵的死黨。

“我叫梁詞。”未來的死黨對方自歸說。

“哪個ci ?”方自歸問。

“詩詞的詞。”

“梁詞”這兩個象形文字在方自歸腦海裡出現後,方自歸瞬間感到非常驚奇。因為“梁詞”這個名字,世界上恐怕只有氣魄雄偉的“唐詩”才能夠相對。方自歸本能地問了一句:“你爸是做什麼的?”

“我爸是做模具的。”

詩詞與遠方還比較搭,詩詞與模具搭起來,畫風相當清奇啊!方自歸聽到“梁詞”這個超凡脫俗的名字,本能地聯想到他恐怕出身於書香門第,老爸不是大學教授就是文聯副主席,萬萬沒想到,梁詞老爸的工作如此缺乏文藝氣息。

“你爸……”方自歸說,“做……模具的?”

“對呀。”梁詞道,“我爸搞了一輩子模具,他也喜歡搞模具,所以他才叫我去學機械。”

梁詞畢業於南京的一所大學,是徳弗勒蘇州工廠的第一任生產工程師。徳弗勒第一批員工中只有兩個應屆生,就是方自歸和梁詞。公司為應屆生租一年房子,這兩人也就成了室友。此時的方自歸,不但搞不清楚詩詞與模具的關係,也搞不清楚機械專業與生產工程師的關係,更搞不清楚自己的電氣專業與SMT工程師的關係,只等上班後搞搞清楚。但讓方自歸有些心焦的是,沒那麼快可以上班。

根據公司的安排,比如因為要等護照和簽證辦下來,大家飛新加坡去培訓那天才算開始上班,薪水也從這天開始算。住在有些荒涼的寒山寺旁邊等著飛新加坡的那段時間,方自歸想著同學們都正為祖國的四化建設努力為自己掙錢,就心裡發慌。

方自歸離校那天,莞爾在夢花亭裡給方自歸做了半小時的入職教育,在這個過程中,方自歸偶爾“嗯”一聲,學習態度是自上小學一年級以來最認真、最誠懇、最端正的一次。莞爾說的其中一句話,深深地印在方自歸的腦海裡——“你不是為了你自己一個人奮鬥。”

受到莞爾的激勵,方自歸想盡快開始奮鬥。這天梁詞到老城區找女朋友去了,方自歸一個人在寢室裡閒得心裡實在難受,便在街上找了個公共電話亭,把電話打到了公司的臨時辦公室,也就是老卑在竹韻飯店住的房間裡。

&nan,我是Victor。”

“嘿,Victor,你好。有什麼事嗎?”

“我是想問,公司有什麼事可以讓我乾乾嗎?這麼長時間沒事幹,我受不了。幹什麼都行,現在這樣實在太無聊了。”

“哈哈,理解你為公司效力的心情。”老卑在電話中笑道,“可是,廠房剛租下來,現在裡面什麼都沒有,裝置都還在新加坡,實在沒東西做啊!”

“那我到竹韻飯店來可以嗎?”方自歸不死心繼續爭取,“哪怕乾點兒跑腿打雜的事,讓我影印影印檔案也行。”

“這裡更加沒有事情給你做。”老卑繼續笑道,“沒事做,就去逛逛街打打球。你放心Victor,等你們從新加坡回來,事情會多得你忙都忙不過來,絕對不用擔心沒事做。”

方自歸在蘇州人生地不熟的,只好與梁詞一起混。兩人交流逐漸加深,這天兩人交流大學裡拍的照片,梁詞看到那張一零一全體室友赤膊戴學士帽拍的全家福,大讚經典,方自歸就指著照片中那個天外飛仙的青澀青年說:“就是這傢伙的創意。這傢伙的名字雖然沒有你的名字經典,但也相當經典。他叫‘韓不少’。”

韓不少這個在大學裡最擅長講黃色笑話的同學,此時在杭州城內西湖附近,一個出了廠門就是鬧市的絲綢廠裡。剛開始在絲綢廠動力科上班的那些天,韓不少無所事事,可見那時國營企業的動力科,普遍不太有動力。當時人事科長引誘韓不少簽約絲綢廠,說是給一個快退休的高工找個接班人。但韓不少來上班那天,高工請假了。後來韓不少發現高工的請假是常態,韓不少就經常沒事做。

有一天,動力科科長對韓不少說:“小韓,過幾天我親自給你做個培訓。”

韓不少面帶喜悅道:“科長,培訓我什麼內容啊?”

“抄水電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