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世界重新清晰,方自歸想起來,工商局也是有KPI的,那麼公安局有KPI,亦是題中應有之義。方自歸覺得自己有愧於遊梓暉的託付和殷殷期盼,覺得頭很大,但對這種科學的管理,一時間也無可奈何。
遊梓暉被送到了河北一個縣城的收容所,據說嚴打階段,北京的收容所收不了這麼多嫖客。看來,這一年年底,首都警察衝業績確實衝得比較猛。
遊梓暉一到收容所,就立即收買管教,再次與方自歸取得了聯絡。看來,到了年底,管教除了要幫公司……哦不,幫單位衝業績,也要幫自己衝一衝業績。遊梓暉告訴方自歸,這收容所裡關的並非雞鳴狗盜之輩,而是比較有共同語言的嫖客和小姐,生活環境比看守所單純,但生活條件比看守所更差,裡面關的人很多,但都過得不是人過的日子。當然,這種情況方自歸能夠想象,如果在裡面過的是神仙過的日子,大家都去找小姐或做小姐去了。
“那個管教給我說,只要找對人,花錢是可以出去的。”遊梓暉在電話裡對方自歸說,“關在裡面的一個人也給我說,有人花十萬塊錢就出去了。Victor,快想辦法把我弄出去,錢不是問題啊!”
方自歸在腦海裡趕緊找人,但在那個縣城裡……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真的是舉目無親。在北京,還能找到幾個願意幫忙的大咖醫生,但在縣城裡就找不到了,因為縣城裡就沒有大咖醫生。方自歸絞盡腦汁,擴大搜尋範圍,想起了在河北的Louis禪。
方自歸心想,雖然Louis禪喬雁書在班級群裡老是被丁丁懟,但在那個有幾百位群友的“佛緣群”裡,喬雁書也蠻德高望重的,說不定喬雁書認識什麼人能幫忙解決問題。喬雁書的地盤在石家莊,那個縣城也不知道歸不歸石家莊管轄,反正死馬當活馬醫,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喬雁書知道了遊梓暉的遭遇,也感到非常驚訝,因為據他所知,嫖娼在石家莊最多交個罰款,怎麼北京又是拘留又是收容?石家莊雖然離北京不遠,但石家莊人民也不知道北京把這件事做得這麼隆重,但也許正因為河北做得不夠隆重,河北這邊才需要北京方面多支援一些嫖客,以提高河北收容所的入住率。
“這個事你能不能辦?”方自歸問。
“應該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辦。”喬雁書道。
“很大的可能性?”
“我一個朋友在省公安廳,他出面的話,撈人的把握很大。我馬上跟他聯絡,你等我訊息。”
聽喬雁書胸有成竹的語氣,方自歸既有些欣慰又有些謹慎地懷疑,畢竟不久前,方自歸在北京營救遊梓暉的行動失敗了。
結果,方自歸還真是等來了好訊息,喬雁書回覆:“我朋友說了,人只要在河北,肯定撈得出來。他說也就是嫖個娼,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只要錢到位,不是很難的事情。”
真的是不能輕易放棄任何一條線索。
兩天後,方自歸到石家莊與喬雁書的朋友見面,然後照約定付了錢。喬雁書的朋友說,已經和下面公安局打過招呼,一兩天就可以接人。聽到這個訊息,方自歸長舒一口氣,趕緊把這個喜訊,透過遊梓暉收買的那個管教通知了遊梓暉。
接人那天,喬雁書開車帶方自歸先到市局,接上市局的關係人,再一起去收容所。市局的人信心滿滿,方自歸的心情輕鬆了很多。
到了縣城收容所,只見大門就明顯比北京那個看守所寒酸,進去以後,走廊裡用的瓷磚也明顯比北京那個看守所低檔,方自歸就更信了遊梓暉說的,他來到這裡每況愈下的話。當然,這也是理應如此,北京做為一線城市,自然有一線城市的逼格,不然一線城市的房價也不會這麼高。
但是,也不要小看了縣城收容所。在去所長辦公室的路上,方自歸看見一面牆上寫著——“知錯認錯改錯遠離歧途,學法知法守法走上正道”,頗有“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遺風。方自歸在北京那個看守所裡看到的標語,就沒有這個這麼有內涵。看來,這個縣城收容所的硬體雖然不如北京那個看守所,這個收容所的文化底蘊還是不容小覷的,甚至可以說比那個看守所還略勝一籌。真是不能小看了小縣城。
更不容方自歸小覷的,是收容所所長。讓方自歸、喬雁書以及市局那位朋友非常意外的,就是見到收容所所長以後,所長死活不放人。
“身體不好要有診斷證明啊。”所長理直氣壯地說,“要大醫院的診斷證明。還有,這個要直系親屬申請,你們誰是直系親屬?”
方自歸也急眼了,打妄語道:“我是他弟弟!”
當年,方自歸也曾與遊梓暉稱兄道弟,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玩雙飛,這麼說,也不算是特別大的妄語。
所長富有進攻性地看著方自歸,“弟弟?長得不像啊。你有派出所的證明嗎?”
經過一番折騰,三人無功而返,從省城下來跑了一趟縣城,竟然沒把遊梓暉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