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歸沒料到一上來就是這種局面,這可真是趁敵軍立足未穩,便予以迎頭痛擊。
多年以後,每當方自歸回憶起創業的艱辛,這一幕都會自動從腦海中跳出來。走高科技路線的復行科技,在成長過程中,竟然要面對科技含量這麼低的野蠻衝擊。
方自歸紅著的半邊臉麻木了,叫嚷起來,“你們幹什麼?你們……”
然而方自歸的聲音立刻被一大群人的吼叫聲淹沒了:
“閉嘴!你個黑心老闆!”
“揍他!”
“操你媽的……”
十幾個民工跟著小鮑湧進了這間辦公室,把方自歸逼到房間的一個角落裡,如果這間辦公室夠大,可能會有更多的民工衝進來。
“啪”地一聲,又一記耳光抽在了方自歸的臉上。
方自歸知道佛法六度之後,曾經分析了一下,覺得對自己來說,六度當中最難的是“忍辱”。如果方自歸還是十八年前的那個懵懂少年,練過散打的他,此時早不計代價出手直奔小鮑的要害了,然而此時的方自歸,短暫地猶豫了一下,就決定聽佛祖的話,忍辱,絕不還手。
“嘭”,腿上捱了一腳,“咚”,胸口捱了一拳,“啪”臉上又捱了一巴掌……方自歸儘可能護住要害,民工們七手八腳打了方自歸幾分鐘,才終於住手了。
做為練過散打的科技工作者,方自歸用科學的態度評估過威力巨大的降龍十八掌,認為在地球之上,把十幾個民工一掌全打趴下的機率趨近於零,而十幾個沒練過任何功夫的暴民,在他們情緒失控時,如果齊心協力,一分鐘內就可以把這人打得失去第六識意識,昏迷過去,甚至打得失去第八識阿賴耶識,成為一個死人。
佛法六度還說要“般若”,方自歸用“般若”做了一下推演,認為自己採取出其不意的策略,對付兩三個民工還是有一定把握的,但對付十幾個一定不行。萬一這幫人的情緒被調動起來,手一滑把自己打死了……當年在地震重災區都沒死,在蘇州自己的公司裡被一幫民工群毆致死,明顯不符合經濟核算中的投入產出比。
第一波攻擊結束,方自歸鬆開抱著頭的手,小鮑惡狠狠地瞪著方自歸說:“我們的血汗錢,你他媽到底付不付?”
方自歸仍然保持著冷靜,說:“應該付的,我們都已經付了。一筆一筆的都有記錄,我都可以給你們看。”
“少他媽廢話!你們都付了,我們這麼多人吃飽了撐的,會來你們公司找你算賬嗎?給個痛快話,付還是不付?”
“請你去你的上家討錢,我們真不欠你們的。我可以給你們看付款記錄。”
小鮑目露兇光,“付不付?!”
方自歸大義凜然, “不付。”
“我再問你一遍,付——不——付?!”
“不付。”
此情此景,有點兒像解放前我地下黨員被反動派刑訊逼供,反動派問“招不招”,我地下黨員答“不招”。這證明有理想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骨頭是很硬的,有理想的新一代民族企業家的骨頭也不軟。
小鮑惱羞成怒,也不囉嗦了,抄起一把螺絲刀,在方自歸的下巴上劃了一刀。
方自歸捂住下巴,紅色的鮮血還是從指縫裡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