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夢裡常常浮現的那一幕,沒有邊際的黑暗深處,無往不利的長槍把血色蒼白的男孩心臟貫穿了。等到她慢慢走進的時候,她看見了對方的瞳孔中全無害怕,留有地僅僅只是一抹輕觸即散的瑰麗。
她總會在這樣的夢中警醒,然後坐直身體,任憑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著。
男孩是絕對陌生的,但從內心深處衍生的悲傷卻是真真實實的。她害怕,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
撕裂的痛楚先是從肺部傳來進而才是靠近心臟的位置。
樓轍勉強深呼吸了幾次,才艱難地抬起了腦袋。被重力矛貫穿的皮肉正一點點地流淌著血液。
回過頭看,似乎是提圖斯的長矛率先貫穿了樓轍的心臟,那種感覺是那樣的徹骨。
又輸了嗎?
應該不算吧。
輸贏這種東西很難斷定的,也許較量你輸了,也許人生的選擇是自己贏了呢!
怎麼說呢?嫁給提圖斯應該會比自己更好吧。
他的眼眶溼潤,直到此刻讓沒有剋制淚珠從看似堅強的眼眶中流出。
他本來非常堅定地想要奪回波段凌的,但是當他與坦蕩的提圖斯對決的時候,他有那麼一刻覺得提圖斯比自己更配得上波段凌了。
惡龍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公主的絕佳選擇。
他在最後的時刻沒有選擇擊潰提圖斯的,他遲疑了。
關於遺憾的選擇,他遲疑了。
也許,奪回波段凌,最後在三十二歲死去了自己才會是整個事件的遺憾吧。
“對不起了,天天。我失約了,我變得不堅定了。從聽到她要披上鮮紅頭紗那一刻開始,就動搖了。”
血浸沒了整套衣服,他精心挑選地衣服,為了再見一次波段凌的衣服,像約會的趕場一樣。
喉嚨在此刻也發不出聲音了,真遺憾呀。反正也已經難受得說不出什麼恭喜的話語了。那就說個俏皮的單詞吧——Beverage.”
那時候還是燥熱的盛夏,她將自己的生命託付給了一個坐在病房裡完全失去生機的男孩,他們漫步在煙火氣息繚繞的地下廣場,用著男孩積攢了很久都捨不得花費的未人獎金喝著舒暢到心底的草莓凍奶。
她記起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個單詞情有獨鍾,總感覺它充滿詩意。”
波段凌的雙手捂嘴了嘴巴,倒下的並不是惡龍,是她為數不多忠誠的騎士呀!他們在黎明的幻夢中於映象區逃避著埠護衛士的追捕,在神武族的街道上越會,在老潘德警官的房子裡吃著早餐。他總是說讓她等待,但一次都沒有讓自己失望過。
全都記起來了,波段凌什麼都記起來了,連同男孩的面容以及名字都記起來了。
“樓轍!”撕裂天際的吶喊在整個奧丁區的天空響徹。
“太好了,她終於記起我的名字了。預祝你新婚快樂,再見了,夥伴。”巨大的嘆息聲迴盪在前庭的位置,他就好像是一株枯萎的植物,一點點在世界的框架中淡化、消亡著。
提圖斯拔出了貫入敵人的長矛,讓那個正在變得僵硬的身軀回到了地面上。而對方刺入心窩的冰刃似乎在未發育成型的第四片瓣膜的作用下攔截了下來了。多麼令人感到驚顫的瞬間,但冰刃似乎存在那麼一絲的可能會比自己的攻擊先一步貫穿到對手的身軀,只是他沒有這樣做罷了。
“這傢伙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贏嗎?”提圖斯驚歎道。
故事的最後,樓轍依然只是把波段凌當做是自己的夥伴罷了。
在那層渴望戳破的牆紙面前,儘管這個少年多麼的渴求以及珍視這份來之不易的情感,但最終,為了所謂公主的幸福,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已經足夠努力了,但世界就是這樣僅僅只是努力還是完全不夠的。
閉上的雙眼下是微微裂開的嘴角。
他睡著了,然後會做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會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他再也不會感受到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