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臉上卻噙了淡淡的笑,乜了一眼沈南寶,“你這個大姐姐不成樣,及笄了還和四妹妹鬧孩子脾氣呢。”
她說著睃向席面上的其他夫人,“倒讓你們見笑話了……二姑娘你回來了?”
這話引得眾人去看。
殷老太太擎著帕子也望了過去。
一雙雙的目像夜裡的明炬,更像茶館裡的看客,揣著明白等著沈南宛和蕭逸宸這出戏的後話。
但這又不是明面上的話,大家只能緊看著沈南宛的神情,企圖瞧出個什麼。
只有沈南寶曉得這出戏無疾而終,所以淡然著面龐夾著菜。
沈南宛卻顯得十分雀躍,揚著嘴角說道:“小娘在東廳伺候著爹爹和陳大人他們吃酒呢。”
她說得是陳大人,顯而易見沒有遇到蕭逸宸,其實若是遇到蕭逸宸,只怕沈蒔也不會讓她這般快的回來了罷。
殷老太太一時有些惘惘的,拿了錦帕拭了嘴。
沈南伊沒聽出沈南宛言辭裡的暗含,只想起近來沈南宛因著要嫁給蕭逸宸在後院趾高氣昂得厲害,又藉著及笄的事獨佔了桂花頭油,如今看著沈南宛的笑容只覺得這親事大抵成了。
沈南寶也有謝元昶中意。
只有她,只剩她,沒人要!
沈南伊越想越糟心,不免恨聲起來,“二妹妹,我記得你小娘的母親從前是給人做媒的?”
貿然的發問,徑直讓沈南宛僵在了當場。
沈南伊卻沒顧及身旁彭氏使過來的眼色,笑道:“你小娘自小耳濡目染的,大抵也會些這面上的嘴皮子功夫罷,如今她在東廳吃酒,你怎麼不叫你小娘同那蕭指揮使吃吃?這樣讓她替你說一說,指不定就成了!”
席面悄然靜了下來,襯得殷老太太的咳聲愈發突兀。
沈南宛站在原地,握緊了拳,屈辱得雙眼通紅。
彭氏見狀,連忙訕訕發笑,“你這個做長姐的越發沒規矩了,蕭指揮使是什麼人?能隨便和人喝酒的?更何況二品的官員,這議親都是官媒來保,作什麼私媒!”
沈南寶聽了這話暗笑,彭夫人慣愛避重就輕,方才磕碰說是小孩的拌嘴,大家或可被忽悠過去。
如今沈南伊說這話都跟針一樣了,恨不得戳沈南宛滿身的眼,彭氏還想糊弄?
真當大家都被豬油蒙了心。
不過這些個夫人都是自掃門前雪的人精,瞧得出彭氏偏頗,更猜得出這做庶女的在府上有多麼難熬,但面上還維持著一團和氣,與之笑笑。
“算了罷,方才我還聽王夫人說呢,前個兒那節度使的嫡女相中了蕭指揮使,央求著家裡人請了官媒去說,最後都不了了之,可見說親多難,還是算了,順其自然得好。”
這話鹽滷不分的,舌頭都打著囫圇呢,更別提那眼角一閃而過的夷然。
殷老太太聽得胸口生疼,臉都有些青了,但奈何要顧全大局,一遍一遍地讓胡媽媽撫著胸口順氣,氣沒順過來,倒堵得嗓子愈發癢了,直顧捂著嘴咳嗽。
一向不溫不火的沈南宛便在這樣的境況裡搶過了話茬,順杆子往上爬。
“可不是,節度使的嫡女都沒成就,我不過就是個庶出,能肖想那些?照我來看,還是大姐姐的出身和相貌同指揮使更配。”
這話簡直戳到了彭氏的痛腳了,她剌剌站起了身,正要叱一二句。
胡媽媽‘呀’了一聲,“老安人,您莫要嚇小的!”
眾人望去,只見那帕子上血淋淋的一片。
有夫人看得臉色都發白了,驚叫連連。
一時之間,燈影亂顫,步聲如沸,此起彼伏的惶聲,如同石子接二連三地砸向下人。
“快,快請大夫!”
沈南伊嚇得驚慌失措,指著沈南宛怒罵,“都,都是你!是你害得祖母……”
“你閉嘴!”
彭氏喝了她一聲,再沒偏頗沈南伊地斥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火上添油。”
沈南宛似乎也嚇到了,白著臉驚慌地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殷老太太,連忙拉住沈南寶的手,高聲道:“四妹妹,你一向替祖母熬藥,你是最知道祖母病況的,怎麼突然之間祖母病得這般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