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太也怒了,“是我把你往火坑裡推的麼?你方才四妹妹說得不對麼?今個兒是什麼日子?我正同知州通判的夫人說話,你哭啼啼地跑回來跟我說這些事,回到家還要叫你母親,你父親替你主持公道,你是不是打量著我沒說話,就覺得可以把你今個兒做得荒唐事含糊過去,自以為做得很對了?”
沈南伊愕然著一雙眼,訥在原地,“祖母,我這也是為了姊妹的清譽,也是為了沈府的名聲,何況爹爹和蕭指揮使之間那些事……”
“你夠了!”
殷老太太拍案而起,“你越說越離譜了,你還為著姊妹的清譽,你要真是存著這些好心,能邀上國公府夫人去捉現形?”
掩在陰影裡的那些腌臢心思陡然放到了天光下,有一種當眾被扒衣服的羞辱感。
沈南伊又羞又惱,當即站起了身,“祖母既這樣說我,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以證自己的清白。”
說著又要去撞抱柱。
彭氏駭得正要去抓,殷老太太卻響噹噹地拍了桌,“你讓她撞!撞死了才好!撞不死,臉毀了,名聲也臭了,還不如死了的好!”
破相果然讓沈南伊頓了下來。
殷老太太看著她面上的豫色,又望了一眼一旁彷彿恭默駐立的沈南寶,那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失敗感又油然生了起來。
是她的緣故麼?
不然她教匯出來的伊姐兒怎麼還沒個市井婦人教匯出來的姑娘端穩,有眼見識。
更何況自寶姐兒回來,她耳提面命了伊姐兒多少次?
伊姐兒哪次真真過了心?
再這麼下去,日後伊姐兒豈不是要鬧到官家面前去,落個滿門抄斬?
愈想著,殷老太太看著沈南伊這副外強中乾的模樣愈發惱恨起來,“怎得了?怎麼停下來了?怎麼不去撞啊?怎麼不讓更多的人曉得你今個兒出了什麼洋相?”
到底是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肉,恨鐵不成鋼,亦疼到了骨子裡,彭氏真害怕伊姐兒聽了這話去撞,連忙叩首起來,“母親,您別說了,伊姐兒她曉得錯了,您也曉得她的性子,她就是急性了些,沒有害人的心思……”
外面的日頭在漸漸下跌了,那橫亙已久的刺目天光也泛出了柔和的芒,透過洞開的槅扇將堂內的人物都描摹上了一圈淺淺的金環。
沈南寶就在這樣暈眩的場景裡,被彭氏那宛如蟬聲的話,吱拉一下提了神。
急性子?
沒有害人的心思?
這話別說她了,就是祖母也撐不起那張老臉聽了罷。
也只有一直替沈南伊周顧圓情的彭氏,自覺得理所當然。
不過,就算彭氏說得再荒唐,多麼讓她聽不下去,她都得留在這裡,好好睜著這一雙眼看看祖母會怎麼罰沈南伊,掂量掂量,祖母心底對蕭逸宸的忌憚。
這忌憚有多深,她日後狐假虎威的籌碼便有多大。
沈南寶想罷,哀哀地蹙起了眉,“母親,您是非要看著大姐姐闖下大禍才覺得嚴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