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七十九章章臺人去

孔氏心底兒有著打算,當是得做足了樣子,便把臉掉著,將鐲子扽到她手心裡,“拿著!長者賜不能辭,你若再不要,我便覺得是你看不起這鐲子了。”

殷老太太在旁頷首道:“寶姐兒,既是伯爵夫人的一番心意,你便收下罷。”

沈南寶這才將鐲子納了懷,戴到腕上一觀,發現不僅是兩相宜,還愈發襯得那鐲子如綠潭,碧波生輝。

孔氏見狀連連點頭,“到底是人不同,我戴著只覺得這鐲子好看,寶姐兒你戴著卻有了靈動的韻致。”

沈南寶只道不敢當,之後又你來我往了幾句,便有下人新進了幾碟熱膳,風月在旁伺候著佈施。

孔氏便轉過頭又和殷老太太說起方才的話,“我先也是提心吊膽得很,就怕我那表侄不為真攬了罪,到時三木加身,都不知道躲哪兒地界去哭,不過幸得好,那魏臺官是個明察秋毫的,叫了秦御史中丞細細糾察河渠令、河堤謁者,這才曉得他們二人狼狽為奸的勾當!”

河渠令、河堤謁者,不過正八品能有膽子私運兵器?

不是上頭有人兜著,那便是……

沈南寶埋著首,細嚼著栗子糕正暗篤篤地想,身旁的孔氏果不其然地壓低了聲道:“原先以為不過是為著買賣賺個昧良心的錢罷了,沒曾想,這二人竟同赤那族有牽扯,這兵器亦是赤那族潛進來,為的就是日後……”

之後的話不必說,誰都能懂。

左不過舉兵攻城云云之類的話。

沈南寶聽聞不免心驚,大宣王朝赫赫鼎立百餘年,南北雖一向有其他國朝,但都依傍建立,而今竟然都有了策兵的打算。

是她前世她拘泥於一方天地,所以沒曾察覺這些國祚動盪麼?

沈南寶坐在燈前,拿著剪子撥弄燭心,火光因而跟著亂顫起來,烘得一室深影悠悠,撲在面頰上也有了明滅不定的色彩。

風月見她枯坐了半晌,還以為是在惆悵蕭指揮使那事,畢竟怎麼說蕭指揮使不是個好相與的,瞧瞧眾人見他篩糠一樣的態度就曉得了,而今姐兒還那麼刺剌剌拂了蕭指揮使的臉子,那人又是個愛記仇,小肚雞腸的,現在歡喜著,腦子發著熱,自然不覺得什麼,萬一那天兜了冷水不歡喜了,事後又回想起這事覺得窩心,便想著方兒的要霍霍姐兒一刀呢?

不由得,她道:“姐兒,您要不去找指揮使說說?好歹你們而今算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蕭指揮使應當不會太把你怎麼樣的罷。”

她忽而這麼開口,幾欲嗆著沈南寶,手拿著剪子便沒了章法,撥得燭火熾熾亂跳,“你閒盤兒什麼呢!我哪裡有想他,我是在想旁的。”

說著,回過頭,看到燈火錯落裡,風月那雙眸正粼粼漾波的盯著自己,似乎在嗤之以鼻自己的‘死鴨子嘴硬’,內心忽而有些發虛,又忽覺自己這心虛來得沒由頭,她的確沒有想他不是?

主僕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方官拔了門進來,袖籠裡揣著個囊,不輕不重的分量,掂在手心裡有些燙乎乎的,是一種切身體會的實在慌張感。

“姐兒。”

沈南寶轉過頭,也不曉得是不是方才的話事關蕭逸宸,反正看著方官有了些侷促,“怎得了?”

“姐兒,這是……”

雖說四姑娘心內沒存半點不敬,但這類比禽獸的一詞,還是讓方官無法順遂地把她主子叫做‘玉瑞’,遂頓了頃刻,將荷囊遞了過去。

“給您的,說是瞧您眼梢發紅,料是鎮日熬燈熬的,這裡面有甘草、枸杞,將它們細細烹成沸水,用巾櫛浸透蓋在眼上,熱熱敷上幾次,眼睛的酸澀便能好了。”

心像是被那亂顫的燭火帶累了噗噗的狂跳,沈南寶強自鎮定地整肅端容,舌頭卻打起了結,“我……這都快好了,還送這些做什麼。”

一壁兒說著,一壁兒接過來,因而露出那截白雪似的皓腕,通體碧綠的鐲子便在細碎的輝煌裡有了奪目的華彩。

方官定睛著,她很清楚地明白這個玉鐲是那個謝小伯爺的母親送給姐兒的。

方官略掀了眼簾,見沈南寶坐在杌子上,一張臉淡然如水咂不出味道,那雙眼也平靜而寒涼的望著自己。

不由得,她想起主子將這物交給她時,那在月華籠罩下一雙哀致柔軟的眉眼,還有那低糜的嗓音,“是我近來安逸了,倒拋卻了從前的舊恨。”

說是舊恨,其實不乏有挽尊的嫌疑。

當年那事沈蒔自然做得過分,但避嫌是人亙古以來的天性,細論起來,這恨也並沒有多大的恨。

所以主子這麼說的時候,方官輕而易舉地便聽出了主子言辭裡的落寞。

主子從來沒有這樣過……

方才有些潰散的勇氣又湧上了心頭,方官囁了囁,試探著開口,“姐兒,怹說今晚失儀了,叫您聽了些不明不就的話,讓您別太過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