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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九十八章以意逆志

母親錯付給了爹爹,而她前世也因陳方彥活得悽惘,她哪裡還指望姻緣。

沈南寶舒然一笑,推搡起紮根在地心的風月,“你小小年紀,活得跟老媽子似的,一天到晚就只曉得喋喋不休,還做不做事了?”

風月見她這樣,也料她無心再聽,便揀了信循著阿斯門絕塵而去。

剩下沈南寶一人待在屋子裡,盞茶的功夫,那司閽就捎來了前廳的話,說官家下旨復了老爺的官職。

雖說這事早有預料,但沒有官家實實在在放話,殷老太太他們心到底是懸掛掛的,總怕有一日會遭剝麻,而今好了,總算熬過來了。

殷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時多古板方正的一人吶,今個兒笑得是見牙不見眼,就是沈南寶臨到跟前道賀時,她也用了從未有過的慈睦和祥語氣,親暱暱地拍了拍她黑茸茸的腦袋。

“這麼好的日子,怎麼不穿點豔麗的衣裳,還這般素淨?”

拍在腦袋上的那隻手縱橫溝壑,帶著碧山長房紅木家俬那股腐朽老舊的味道,像一張網兜頭蓋下來,輕輕地把她網住。

沈南寶忍了忍,盡力舒展了眉目抬頭看向殷老太太,“我不好那些豔麗的,就這樣,清清爽爽,也利索。”

說是這麼說罷了。

哪個小娘子不愛漂亮的衣服。

就是伊姐兒和漪姐兒不也是為著一件新衣你爭我搶的。

所以,不是不愛,只是沒有罷了。

其實往沒往榮月軒撥新衣殷老太太是門清的。

要說最初,想著到底是沈府的姑娘,不得失了臉面,所以硬要著彭氏裁過去幾件,但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心裡對這個明明是最小卻最有成見的孫女膈應極了,遂也不管那些細枝末節的事了。

似乎見著她在這些事吃了苦頭,先前吃的那些心就能稍微舒然些。

殷老太太悵然著,撤回了手,靠回鎖子椅搭上,“你性子內斂含蓄,衣服穿明豔,倒不襯你的脾性了,穿素淨點也好,你年紀小,不必要那麼多繁瑣的裝飾,清水出芙蓉最好。”

殷老太太嘆了聲,“你也去同你爹爹道一道賀罷。”

沈南寶輕扯了下嘴,顯然對老太太的心思肚明得緊,遂應了一聲,捵了捵有些褶皺的裙衽,復踱到沈蒔跟前。

沈蒔呢,一掃前日的陰鬱,滿臉的紅光,但見到沈南寶,眼梢還是不可避免地捺下來幾分,正襟危坐在圈椅裡,慢慢點了頭。

“你有這份心就好,不過還是且得注意著行止,前個兒我就聽人說你扇了你漪姐姐一耳光,可不是驕慢了?還是得鏘鏘翼翼,畏畏懼懼的好,別做那個美人燈,只顧表面光鮮了。”

瞧吧,這就是她的爹爹。

先前有求於她時,耷著眉嘬著嘴,做出一副慈父噯噯的樣貌。

而今不求她了,恍惚那騎著高頭大馬,被兵卒擁躉凱旋而歸的大將,自然要端著架子,擺出譜來。

不過前世或許她還稍存了些對父愛的嚮往之心,今生重來波瀾都掀不起來了。

遂聽著他這番顛唇簸嘴,她只管埋首佯作一副恭敬的態度,“我省得了,是我欠妥當。”

兩個本來就是沒什麼照面的人,被可笑的血脈牽搭著,這才有了幾句話頭,而今撐持撐持過了場面,兩兩相看只剩沉默。

沈南寶便依照他的吩咐,擇了靠角落的一地兒坐上,靜靜看著沈蒔溫煦了語氣詢問容氏身子可還好。

早過了三個月,胎像穩固,那害喜也漸少了,又有血燕這些吃食輔補,容氏先前還肌瘦嶙峋的一張臉現下容光煥發了起來,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卻笑得哀婉。

“有我母親周顧著,還有馮媽媽備至,我只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不必像上月那般架在火上烤似的,翻來覆去的受著煎熬。”

彭氏在旁正捵一張臉皮兒笑呢,聽到這話耷了下來,暗啐容氏哪壺不提開哪壺,偏偏要在這麼個日子,又提倬哥兒的事。

害怕沈蒔循著話說下去,彭氏忙忙牽了嘴又笑,“大夫說了,你身子不好,旁人害喜也不過害個半拉月,你倒好,懷了一月就開始吐,現下穩固了,也算熬過來了,我這顆心也落定了,不然我也同你一樣受煎熬呢。”

只是偏偏害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

沈蒔聽著她這番話,冷冷哼了聲,“受煎熬?我可不覺得你受煎熬,倬哥兒那事出了,你還不是日日睡得安穩。”

沈蒔一提‘倬哥兒’,容氏便忍不住抻出帕子往眼梢掖,語氣澀澀的,“也是我們倬哥兒多舛,上天不體恤他的寒窗苦讀,非得要他再熬個幾年,這也就罷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誰不苦其心志呢?只是我瞧他而今閉門不出,鎮日昏昏眊眊,囈語的模樣……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