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宸攥緊了拳,門外傳來杵臼的聲,“主子,人已處置了,只是方才坤鴻傳來了話……”
蕭逸宸看了眼床上的沈南寶,撒了氣兒,負手踱了出去。
杵臼詫異他的衣裳楚楚,訥在地心,眼神直勾勾的看他。
蕭逸宸被他看得不得勁,寒著臉道:“有話快說,別這麼盯人,是不是要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杵臼忙忙垂下頭,“主子您彆氣,就是而今這情勢和小的想的有些差氣,這才……”
不說倒好,這一說,把話撂了個明白,端穩的架勢擺不撐了,人站在那裡晃了晃,那張臉彷彿是被日頭炙烤得,反正漲紅得厲害,聲音卻單寒得厲害。
“閒的?而今竟來掰扯我的事了?”
他在笑,眯成縫的眼跟鋼刀的刃,泛著冷光,“你要是真閒,我派你去戍邊?立立功勞?”
‘戍邊’二字叫杵臼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
並不是所謂貪戀而今的安逸,也非所謂貪生怕死。
畢竟他們這些莽漢當初入徵便是有的一腔報效國家的心,也自誓馬革裹屍。
但而今邊戍節度使曹賈,卻是由樞密院那老匹夫撥去的親信,他但凡去,怕是沒死在戰場,就耗死在他人羅織的罪名下。
風有些大,刮擦著樹葉,拂在杵臼身上,忍不住的,他抖了個激靈,沒再吭聲了。
蕭逸宸見狀終於順意了些,附耳聽聽裡面,有窸窣的響動,她應當是在穿衣裳罷,那藥勁沒散,穿得利索麼?
瞧她這麼急那個丫鬟。
他難不成還比不得一個丫鬟麼?
蕭逸宸想得很哀致,樣子卻還是持重威嚴的,負著手,目光坦然地掃過杵臼,“說罷,坤鴻傳了什麼話來。”
杵臼蝦了腰,小心翼翼地道:“是宮裡邊傳來的訊息,官家抱恙,東西二府藉此分攬了權制,暫罷了都點檢與副都點檢,並授團練使狄牟樞密副使。”
蕭逸宸眉心一點顰蹙,曼應道:“狄牟?那個臉上刺字,作戰散發,帶銅面具的人?那個一撇胡升他當了樞密副使?”
他忽而嗤笑起來,“到底是戎軍出身,慣得是這趁火打劫的方,官家一病,我一離京,他就拔了他的人,還斷了我的後路。”
杵臼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接話。
要說回罷,可是裡頭還有主子心尖上的人吶,這要緊當口,不幹柴烈火燒個噼裡啪啦,這回了京,主子又得在那裡輾轉反側,為情愁苦了。
要說不回罷,那東西二府都敢罷了都點檢和副都點檢,指不定再囂張囂張,就趁這個機會把主子擠了出去,到時候主子只怕骨頭渣都不剩了。
深然想著,門臼慘然地發出了聲響,露出沈南寶那張臉,她穿著素淨的服飾,站在烈陽下,像一捧清冽的冰泉,看得人心靜神寧。
她斂著禁步,邁過門檻,在蕭逸宸灼灼的視線裡蹲下了身,“多謝殿帥的搭救,殿帥既有事,便趕快上路罷。”
她多聰明啊,一息的辰光就能用那顆混沌的腦袋想清楚這些事,明白蕭逸宸所來哪裡是為了尼姑庵的劫擄,分明就是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