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麼報答?
財?他有。
權?他也有。
他唯獨沒有的是她。
而她能給的,他看得上眼的,也就有她自己罷了。
但她卻不想給,跟他說一些可笑的、虛無縹緲的報答。
他想得越深,神情越發的冷,看得沈南寶一顆心都在腔子裡痙攣,“殿,殿帥,我休息得足夠了,便不鳩佔鵲巢,叨擾殿帥您了。”
她說著,縮著脖子就要起身,那虧心的模樣像極了勾欄裡提了褲子就跑的恩客。
至於自己,就是被白嫖的章臺人,要上臉子對峙罷,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能討什麼公道。
蕭逸宸落寞地勾了唇,沒管沒顧地拽住她,想起先前她死命掙脫自己的那些姿態,那些話,手緊了緊,不留間隙的,“五姑娘,且就留在這歇著罷,難不成你還想回那個蒸籠裡去?”
‘蒸籠’這個詞用得好,簡直叫沈南寶一霎回想起這兩日奔波的所有噩夢,甚至在這裡就能夠感受到那罩子般的悶熱。
沈南寶腦子打著哆嗦,打從心底的不想回去,但這裡還有蕭逸宸,她剛剛說了起子的話,他可不得想活剮了她。
她怔忪著、躑躅著,前有狼後有虎的模樣看得蕭逸宸直想拿刀亂劈。
真是沒心肝,沒心肝的傢伙!
自己為她做了這麼多,沒動搖就罷了,居然還這麼警惕他。
自己都那麼說了,她怎麼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蕭逸宸挫敗,眉目沉沉,嗓音也彷彿從深淵湧上來般,寒涼得厲害,“還是說五姑娘喜歡中暍?你要是喜歡的話,那我也不攔著。”
沈南寶臉上不是顏色起來,這話說的,活像她喜歡找虐似的。
就是她喜歡找虐又如何,關他什麼事!
他住河邊的麼,管恁麼寬!
腹誹歸腹誹,她又不敢這麼說。
再怎麼說這可是堂堂殿前司的指揮使。
沈南寶舒了口氣,儘量平心靜氣地道:“多謝殿帥的體恤,我也不是說喜歡中暍,只是我還得趕路,若是去遲了,只怕不好向祖母爹爹交代,所以勞煩殿帥‘高抬貴手’?”
說著,象徵地掙了掙那鐵腕。
輕輕的力度卻把蕭逸宸嘴角那一丁點的笑意捺沒了,“五姑娘,你跟我說一句真心話,你真要趕路麼?你不是躲著我?”
大概是傷心罷,所以他說這話時,戛玉似的嗓音平日裡聽起來有多麼高高在上,此刻就有多麼低微,低微到了塵埃,叫沈南寶品咂出一絲心碎的味道。
沈南寶故作疏遠的姿態就像巫儺面具有了裂痕,一寸寸剝落下來,露出裡內惶張,還有那牽絲攀藤,一下一下湧上來的酸楚。
她在那股子酸楚的境況裡撇過了頭,鼻有些齉,“殿帥不應當很清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