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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一百四十章出此下策

沈南伊咬著唇,接二連三的掃臉讓她終於支撐不住了,捂著臉一徑嚎啕地奪門而出。

鬧人的聲音終於消停了,彭氏彷彿這時才從深潭裡掙脫了出來,深深吐納了口氣。

白茋還跪在地上,惴惴地問:“該,夫人,這該怎麼辦?要再叫人捎信給柳大人麼?”

彭氏從鼻腔裡哼了聲,“捎?捎什麼捎?有什麼可捎的?我為的是那個風月,為的是那個趙家老倆口麼?”

視線下乜,人跪在那裡不住觳觫著。

彭氏眼瞧著,攥緊了拳,“不重要,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綠葵,是鄭媽媽!”

鄭媽媽都在殿前司關著呢。

她就是能滅了綠葵的口,還能滅了鄭媽媽的口麼?

想到這裡,滅頂的念頭傾軋了下來,壓得彭氏心一寸一寸的灰了下來,她忍不住哽咽起來。

白茋哪曾見過這樣的彭氏,忙忙安慰道:“夫人,您別這樣,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是有辦法的。”

辦法,有什麼辦法,這次是逢上殿前司,逢上蕭逸宸那個殺才。

胳膊都擰不過大腿,她一個內宅的婦人能剛得過掌握生殺奪予的官家愛卿麼!

彭氏搖了搖頭,一副大勢已去的模樣,“罷了罷了,都不中用,最最值當我信的人都反戈,我還能怎麼辦?”

她說著轉過頭,直龍通地看著白茋。

紅彤彤的兩眼像兩個血窟窿,看得白茋忍不住一哆嗦。

彭氏猛地拽住她的手,“你!你是不是瞧著我如今這麼落魄,也想背信了我!也想給自己另謀出路!”

那手鐵鐐一般牢牢桎梏著白茋。

白茋拃掙不開,只能哭著表忠心,“夫人,小的真如此,何必再跟您遞這些的信,悄悄掖著冷眼瞧著您落勢不就成了麼?”

彭氏不信,手篩糠似的撼著她,“你就跟沈南寶那小蹄子一樣!敲鑼打鼓的讓我知道這些,想看著我慌不擇路的樣子,這樣你們就滿意了,高興了,可以消恨了!”

白茋被撼得七葷八素,聲音也都七零八碎起來,“夫人,小的沒有……”

還沒說完,彭氏的手已攀到了她脖頸。

漸漸收攏的趨勢,讓白茋掉進無邊的懼怕裡。

彭氏卻還在那裡自顧自地說:“都不可信,鄭媽媽不可信,你也不可信!”

人在困境裡能生出前所未有的急智,白茋亦然,她忙不迭地道:“夫人,您細想想,連您都說這事分明都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那蕭指揮使為什麼還要容後再審?既是容後再審,那就還是有轉圜的餘地!”

彭氏彷彿當頭棒喝,身形一怔,手上的力度卻鬆了下來。

白茋順勢逃脫,趴在地上摟著自己的脖頸陣陣咳嗽,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感受,彭氏的話就灌進了耳朵裡。

“你方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白茋嚥了咽,火辣辣的喉嚨滾出來格澀的嗓音,“夫人,那蕭指揮使是什麼人呢?殿前司的都指揮使,不管御前的事,跑去金陵管盜賊的事?”

是啊。

芝麻大小的事,值當他親自前往麼。

何況還那麼沒理由的把髒帽子扣在鄭媽媽頭上。

白茋尚在說著,“管也就管罷,所有事情都鋪展到了這地步了,他又突然收剎了,他幹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心肝都黑透了,何況早些年他……和老爺那些恩怨,逮著這樣的事能這麼好心腸的就算了?就是這事不能把老爺拉下來水,那也是喪盡了老爺最在意的面子不是?”

彭氏橫了她一眼,沒言聲,慢慢地在地心踱著步。

西窗垂下的珠簾節節敲擊著檻欞,一聲又一聲,襯得屋內像塊凝固的琥珀,讓白茋覺得窒息。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彭氏終於開了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在等著我表示?”

表示什麼,不言而喻。

彭氏皺了皺眉頭,“可是,官家而今正徹查著五惟,我這麼做,豈不是頂風作案,萬一他就是等著我自投羅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