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從旁伸了出來,足色的大錠塞進了貨郎裡,“挑幾件你這兒賣得最火熱的,正正好,留下來給我孩兒抓周用。”
什麼孩兒抓周啊!
虧得他說得出口,還說得這麼臉不紅心不跳的。
沈南寶嗔他一眼。
他卻恍若沒看過,抬頭挺胸跟具凝固的玉雕般板著臉孔。
那貨郎呢,從沒看見過恁麼多的銀錢,當即捧到嘴邊狠狠的一嗑。
不去管磕沒磕出牙印,而是哎喲哎喲的捂著被磕得青疼的牙,確信不是夢了,這才忙忙拿湯布擦勻淨了銀錢,揣進撲滿裡,並把家底兒都兜出來。
“這千千車,這噗噗噔最受小孩兒的喜愛……還有這打嬌惜……夫人您儘管挑!”
反正給的錢多,將他一整擔擔走都成。
因有了開頭的水丞,怕拿不住這麼多,沈南寶最後便只挑了兩樣,隨蕭逸宸往回走著。
有了方才的打岔,兩人都緘默著不再談那事了,沈南寶也有意轉了話題,“方才我要買那個水丞時你斤斤計較得要死,現下倒揮霍起來了。”
蕭逸宸一手捧著戲具,一邊眉梢輕輕地揚了起來,“這能一樣麼?方才那個貨郎明顯討我的歡喜。”
討他的歡喜?
怕是那句夫人、官人討他的歡喜罷。
想到這裡,沈南寶心砰砰跳了起來。
蕭逸宸卻突然踅了過來,“我手有些酸了,你替我拿一下。”
沈南寶倒沒想太多,為什麼這麼點東西他拿著便手痠了,為什麼他不叫暗處跟來的坤鴻幫著來,反正從前陪祖父母坐商時,也時時幫襯著提拎點,遂他這麼一說,她也伸出手來。
說時遲那時快,沈南寶還來不及反應,裙束猛地一重,她垂頭看過去。
——是一串金鈴。
——雙生鈴。
鈴鐺在晃,是蕭逸宸在搖。
邊上的燈照在他的臉上,驚豔了他含笑的眉目,“你一隻我一隻,日後你要想我,就搖一搖。”
沈南寶訥訥的,拿起來搖了搖。
那被他拿在手中的雙生鈴便跟著搖了一搖,帶著難以言說的歡喜在沈南寶眼底晃動。
只是很快的,她又捺下來了唇,“可惜,江南離京畿有些遠,雙生鈴只怕傳不到信兒。”
蕭逸宸顯然被她這話帶動了心腸,眉梢也捺了下來,但不過一瞬,他便道:“我走水路去,水路回,應當不必要半個月就能回來的,這次決計不會再叫你白等那麼久了。”
沈南寶知道他在介懷上次的事,叫她等了那麼久,卻是隻等到官家賜來的女鄉君。
沈南寶微微哽咽,“你慢慢的去,慢慢的來,我又不是天上的雲,飄來飄去會飄不見的。”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郡王府前,門前點著兩盞燈,因著天色太暗了,一點點的光就顯得赤裸裸,這點赤裸就像他的不安,在寂寂的風裡飄搖,在她的遮掩裡晃盪。
可他到底什麼都沒說。
他只是叫她快回去睡,不必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