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但是太多,抽繭剝絲的話,也不曉得會問到哪一陣兒去,沈南寶瞧了瞧官家發白的臉,俯首道:“有,卻不急,等到爹爹好全了再問也不遲。”
半路認來的女兒,其實要說親切,那是絕沒有的,但許是一脈的血緣,那種冥冥間的聯絡,卻能抵旁人數倍的關懷。
官家因而舒了心腸,臉色也霽了許多,“怪道我情急,一看見那劉待詔拿來的畫像,便忍不住要叫你來了。”
張太監在旁附和一句,“官家您這是人之常情,想必姑娘……”
他拍了一下自個兒的嘴巴,“您瞧小的這嘴兒,哪裡還能喊姑娘,該是叫帝姬哩。”
官家這時恍惚才回過神,連連點頭,“是了,該叫帝姬……”
說著,官家起了身。
張太監見狀,塌著腰伺候起筆墨。
隨著墨錠在端硯上千回百轉,轉出烏濃濃的墨,官家擎筆舔了舔,便往泥金素箋上洋洋灑灑揮動了起來。
“門下:幸賴天地之佑,祖宗之靈,不忍遽見骨肉離散,冥冥牽引,始見宸妃婗子……婉娩天資,連跗璇極,宜加徽號永樂,意為永世安樂賜之金冊,徽章載茂,永綏後祿。”
待得最後一筆落下,抬起眼,見沈南寶訥訥的一雙眼,官家擱了筆道:“怎麼了?”
沈南寶艱澀地道:“宸妃……我生娘不是顧氏,是宸妃?”
這話不提還好,一提官家眉目凝成了冰,冷哼了聲,“那個顧氏原是你母妃跟前最得力的大宮女,至於怎麼出宮的,又怎麼和那奸賊沈蒔聯絡上的,我特意囑託了殿前司去查,應當過不久就會查出來了。”
他提及殿前司,沈南寶不由的身子一震顫。
官家當然看到了,也自然想起那傳市不休的謠諑,嘆了聲坐下,“起來罷。”
沈南寶謝過之後斂衽起了身,也沒抬頭,只操著袖籠往兩眼稍去抹。
那樣貌看得官家又牽動心腸了,喉嚨滾了滾,嗓音極嘶啞地道:“先坐,坐著說話。”
沈南寶再次謝過,規規矩矩坐上了圈椅,頭卻依然恪守地垂著,視線也沒亂瞟。
官家見了很是欣慰,其實早些時候見到流落在外的女兒,欣喜之餘,也不乏憂愁,憂愁這流落在外的女兒被市井教養得粗俗太過,眼界太窄……
畢竟做父母的,誰不希望自個兒的兒女,懂得謙抑,舉動由禮呢。
但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多慮了。
官家臉上浮起一絲笑,“你定了徽號,身份自然不同以往,曾經那些,也當做夢一場,而今夢醒了,便都一筆勾銷了,知道麼?”
這話,是說陳方彥那道婚旨。
也是說她同蕭逸宸的事。
是啊。
她怎麼忘了呢?
蕭逸宸他……爹爹是自個兒爹爹勒令斬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