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接、不接,都不好。
淑妃不想見沈南寶窘得下不來臺盤,忙忙笑道:“姐姐你瞅瞅你,還真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人永樂還什麼都沒做呢,就遭你這麼一通說。”
又兀自自看向沈南寶,“你不在宮內生長,你不曉得其中俱細,可千萬不要過心裡去。”
合妃虛虛一笑,“所以啊,淑妃你也別介我挑眼你,你自個兒照照鏡子好好看看你自個兒,你我同為妃嬪,你卻替我說起好話來!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我宮裡頭的人哩。”
她言辭裡的拉踩,淑妃不是沒聽出來,笑意卻不帶減的,“我才進宮時,確確是住姐姐宮裡頭的不是?”
她像沒察覺合妃陡然的臉色一僵,只把一雙眼睇向合妃眼梢,“我先前聽茅疾醫說啦,鎮日皺眉蹙額的老得快。”
這話果然有作用,合妃忙拿手掂了掂眼梢,神情陡的放了松,鼻尖卻抬得高高的,直衝向沈南寶,很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算了,我說這些個再多你也不懂,倒費我口舌,反正今兒我把話帶到了,你日後要滋事起來,就別怪我跟你撕破臉。”
說著,抬起手,佯佯的又把眼梢吊了一吊,視線卻乜向後頭跟來的宮女,“把東西抬上來罷。”
東西不多,小小的幾盒,蓋得嚴絲合縫的,看不出裡面裝著什麼。
合妃眼快,視線滑過那幾盒,便滴溜溜落在了沈南寶的臉上,“雖不是什麼太貴重的物件,但至少比宮外頭的好。”
這麼一哂然,圖了個心快,便自找著藉口挽笑的離開了。
風月這時才忍不住嘀咕,“說得這麼厲害!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什麼好物件哩!”
一手便放在了那盒上,都不容他人反應過來的,‘啪嗒’一聲,扒開了蓋兒。
盒子裡端端放著沒經雕琢的玉石,通體剔透,也無裂紋,就光看水頭也很足。
風月雖不是這類的大拿,卻也看得出好賴,當即不鹽不醬地哼了一聲,“還真是宮外頭少見的物件,但也不是沒有,說得那麼當然……”
平日風月要是碎嘴呢,沈南寶不會覺得什麼,但而今在宮裡呢,不說淑妃什麼的,就是這屋內一干站著的宮女,誰沒個嘴的,到時候把這話遞到了外面,指不定出什麼亂子。
沈南寶因喝道:“少說兩句罷!”
風月蠕了蠕嘴,有些不甘,卻是不響了。
沈南寶不管她那些小心思,扭過頭衝淑妃笑,“倒在你跟前現眼子了。”
送走了合妃,又陸陸續續來了幾人兒,不過本尊大多沒露面,都是調了宮人來,一時間,黑漆木圓案上跌跌絆絆堆滿了東西,花花綠綠的,顯得屋內又擠又豔麗。
淑妃也不閒著,來一個便向沈南寶解釋那人的來路。
末了,終於沒人再來了,淑妃這才端了盞,喝水潤嗓子。
沈南寶這時恍惚才想起似的,吩咐除雲她們一摞宮人把東西都收拾進庫房。
等到人散盡了,屋內只有綠葵她們了,沈南寶才問道:“淑妃娘子,我才來,合妃娘子她這樣是同我母妃有什麼恩怨麼?”
盞邊漾出淑妃一記眼,明晃晃,像蠍的鉤子蜇人,“你曉得為什麼你能被那顧氏偷出宮外麼?”
見沈南寶搖頭,淑妃放下盞,篤沉的一聲,一如她的聲調,冷而清。
“因你的母妃嫉妒合妃有孕,害得合妃落了胎,也虧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官家一怒之下將你母妃打入了冷宮,而那時你母妃已經有了九月的身孕了。”
這話任誰聽,都聽出不尋常。
母妃已經有孕,何必再嫉妒旁人。
沈南寶想起方才合妃那一張快嚥氣蛤蟆似的臉,沉了眼。
她的神情轉變,淑妃自然瞧在了眼底,像黃粱夢乍然翻醒,她倏地琅琅了聲口,“一些陳年舊事罷了,說說方才叫人打岔的塑雪獅,那才是正經的。”
這話還沒言訖,簾子就被人撂了開,是方方下去的除雲她們。
只見她們紛紛施禮,由除雲道:“東西都按照帝姬的吩咐擺置好了。”
沈南寶點了點頭,見外頭雪紛紛蓋得地上、圍牆兔毛一樣的白,“我沒什麼要吩咐的了,你們自個兒掂量掂量自個兒手上的活,剩了便做,沒活便回去歇口氣兒,烤烤火暖一暖身子。”
宮裡頭的主子都閒,閒下來便歡喜找些事來做,沒事找事也就好指派宮人活路,必要他們吃不成空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