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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找碴

沈南寶笑了笑,沒響聲。

官家抻回手,聲音卻更柔和了,“你抄的《藥師經》我瞧見了,字寫得很好,可比當今裴翁,不過,你才進宮,少不得要多和姐姐哥哥們走動走動,你盡顧著抄,倒和他們少了聯絡,更何況還耗費心神。就不要再抄了。知道麼?”

沈南寶點了點頭,“我省得了,多謝爹爹體恤。”

一個人的教養是刻在骨子裡的。

說再多也改變不了。

官家便由著她去了。

沈南寶依立目送官家遠走,等走了有截子路程,她方抬起頭,眼底映著眼前的雪景,空茫茫的一片。

她衝方官道:“你說得沒錯。天子怎麼可能會有情。”

猝不及防的話,讓方官怔了怔,但怔過之後,便是捺下來的哀哀眉眼,“帝姬……”

沈南寶長透口氣,恍惚方才說話的不是她一般,朗聲道:“走罷,我且得去把我金鈴討回來。”

不然,遭蕭逸宸曉得她這麼輕待他給的物件,指不定又要鬧心呢。

想到蕭逸宸。

她又充滿了無限的喜悅和底氣。

只是,到了隔日,這樣的歡喜便被鬼齜牙就登門的劉尚儀攪了個乾淨。

“帝姬金安。”

沈南寶坐在圈椅上,睡眼惺忪地瞧著那‘一年景’隨人垂下去,不大的動靜卻帶著風,扇動燭火噗嗤嗤,影兒亂飛顫。

一搭光,一搭影的,落在沈南寶濃長的睫上,睫翣了翣,翣出飄忽的一記眼神。

“起來罷。劉尚儀來得挺早。”

劉尚儀在宮裡待得久,一張臉早就被冗雜的規矩侵蝕得只剩下端穩持重了,就是那一雙望著沈南寶的眼珠子,也像頂大的兩顆夜明珠,亮歸亮,卻死氣沉沉。要不是鼻孔還出氣兒,站在那兒,只以為是生動泥塑哩!

“受聖人的囑託,妾不敢有所怠慢,因而一聽雞人唱詞,止鼓契出,便急急往帝姬這處趕了。”

她一個字一個釘兒的,說得沈南寶無言以對,便調了笑,“那麻煩劉尚儀了。”

宮裡頭規矩繁雜,但要認真說起來,無非四行。

衣行是要服飾鮮潔,身不垢辱。

言行是要擇辭而說,擇機而說,不道惡語。

舉止是要動靜有法,守節整齊。

德行則是要清靜自守,不妄生媟黷。

沈南寶這些其實都沒甚挑揀,但劉尚儀拿了聖人的令兒要好生‘教化’她,當然得雞蛋裡挑骨頭式的挑揀些錯處。

“譬如帝姬這坐,坐得便缺一點得體……”

這麼話著,劉尚儀小碎步一邁,邁到杌子前,朝沈南寶盈盈一俯身,“失禮了。”

然後手指捻花似的攏起裙衽,鏘鏘翼翼地將尊臀挪到了座兒上去,沒挪太完全,將將坐在了沿上。

從沈南寶這壁廂看過去,那打直的背脊同杌子近乎連成一線。

線動了動,是劉尚儀站起了身,抻出手指著面前的杌子,朝沈南寶笑,“帝姬,請罷。”

沈南寶依照坐上去。

背脊剛剛打直,劉尚儀踅過身,擎起雞毛撣子就是利落的一下,“不夠直,下頦兒也且得微垂,這樣才能叫人砸出謙遜。”

清脆的一聲響,沈南寶眉頭皺了下,但很快的,她便又依照著劉尚儀的話,抻直了背,壓低了下頦兒。

沒料,劉尚儀又是一下,“雙手且得疊著,這樣才能不失持重的同時又體現帝姬的矜貴。”

雖說而今是冬日,天寒地凍,衣服都穿得頂厚實,但架不住殿內燒著地龍,沈南寶又才剛起,便沒裡三層外三層的裹那麼嚴實,薄薄的一件服帖在身上,甚至能瞧得見玲瓏的曲線。

那劉尚儀撣得用勁不說,角度還刁鑽,一下又一下就打同一處。

沈南寶只覺得自個兒快皮開肉綻了,偏生那衣料穩當當,連道口子都沒豁的,完整如新。

沈南寶知道,這是宮裡頭教訓人流傳下來的陰狠法子,叫你吃的苦都往肚兒裡咽,想討個說法都沒個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