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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耍橫

人的心思那麼複雜,誰能說得透呢?

但沈南寶這麼篤定,風月也不再說。

日子就這麼慢騰騰挪到了成親的當日。

沈南寶侵早便被趙老太太撼醒了。

沈南寶坐在床頭,睜著惺忪的眼往外頭看,四周點滿了燈籠,紅紅火火的一片,直把蟹殼青的天燒亮了一半。

沈南寶因而一直咂不出來時辰,轉頭問風月,聽到才寅時,頭都有些大了,「還早著呢,再睡會兒。」

趙老太太卻不讓,在一片人嘈聲裡絮絮說著,「等會兒子進了轎,有的是你瞌睡的時候,但目下不行,得先起來,你今兒要忙活的事可多哩,什麼開臉梳頭……樣樣都不能落。」qs

又湊近了些,「再說,人贊禮都過來了,婧等著給你說吉祥話呢,你可不能讓人家等著不是?」

贊禮,是趙老太太打聽四方,從各個德高望重的人家裡挑出她覺得最德行兼備,最有這類經驗的陳夫人。

沈南寶起先並不願意,她覺得有趙老太太給自己做贊就成了。

趙老太太卻道:「那怎麼得行,我可是要給你梳頭的。這些活都得安排好了,這樣出嫁順利,日後夫妻也會和睦。」

這是老一輩最純摯的心願,沈南寶因而不再強項了,軟泥似的被趙老太太和綠葵拉了起來,按在了妝奩前。

一陣風來,把廊前燈籠吹得晃晃蕩蕩,暈黃的燭火一閃一閃的躍在銅鏡前,把鏡子裡的沈南寶照得驚鴻一現。

但這些並沒影響綠葵手上的動作,繃緊了線,便湊手上來遞到沈南寶臉旁,「姐兒,煩請閉一閉眼,很快就好了。」

這是新婦開臉的流程,她們以為沈南寶沒見過,擔心她害怕,遂安慰著,「不疼,就像羽毛掠過臉上的感覺一樣。」

沈南寶卻明白,這開臉因人而異,有些小娘子絨毛長,開起臉來那叫天崩地裂,鬼哭神嚎;而有些小娘子天生沒甚麼絨毛,拿線一絞也就風過了無痕似的。

沈南寶就屬於後面那種,臉上沒甚絨毛,所以把臉支過去,任她們把自己臉上撲上厚厚的一層粉,然後聽著一陣細細的線崩聲音,開臉便結束了。

立在一壁兒的陳夫人這時也說完了吉祥話,看沈南寶的神情和煦又柔軟,「我做贊禮這些年了,還是頭一個見到這麼漂亮的小娘子,都不用施粉黛,這麼清清麗麗的出去簡直能迷倒一片人。」

風月與有榮焉,挺直了腰桿,拿手把胸脯拍得山一樣響亮,「那可不,只要咱們姐兒敢說容貌第二的,那就沒人敢充第一。」

沈南寶眼神從銅鏡裡攏過來,乜了風月一眼,「就你見天的胡唚,小娘子的美都是各有各的美法,不拘哪個最好看。」

風月有些不服氣,「那照姐兒這麼說,那鄰舍的劉小娘子也有她的美?」

沈南寶一噎,倒是那陳夫人笑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人的美是由內而發的,這心肝兒壞的,人怎麼美得起來。」

陳夫人在這裡侵Yin了許久,對恭州這片地界的人傢什麼習性也算信手拈來,說出的話嘛自然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風月那雙圓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湊近了陳夫人道:「夫人,那劉小娘子心肝兒不好?」

陳夫人卻跟看稀罕物似的看了風月一眼,「她什麼性兒你們挨著住的不曉得?」

風月這時發揮出她油嘴的本領來,「曉得是曉得,可也就這麼憑空覺著罷了,真要問起來她壞在哪兒,無非就貪點……」

今個兒是沈南寶的昏禮,不好扯這些非白,寓意不好,遂也就扯扯嘴附和了一句,「可不。」

這時趙老太太拿了梳篦過來,乜了風月一眼,臉上笑容卻不減,「

你就是改不了你這性兒,聞著點肉腥就上躥下跳了,也不拘是什麼時候。」

風月瑟縮了下,一張檀口蠕了蠕,卻再沒說了。

倒是一壁兒的綠葵笑了,「我看吶,也就是老太太能治得了你這張嘴。」

風月撅了撅嘴,卻沒反駁,依著趙老太太的指派,招呼著人將熱湯準備好了。

這一步是為了除穢,這樣沈南寶嫁過去,夫婦和諧,不會再有誤會發生。

等到洗淨更衣,風月引著沈南寶又上了妝奩臺,然後立在一壁兒,瞧趙老太太一手拿過沈南寶如緞一樣的黑髮,一手擎著梳篦,「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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