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二十七章秦樓夢

她這麼話,倒叫鄭書昭沒法挑眼兒了,便垂首啜起了茶。

茶觸碰舌尖的那一剎,跟嫩條抽芽,在舌尖甩出令人驚豔的滋味。

鄭書昭不免睜了目,但很快的她便捺了下來,只眯覷成一線朝沈南寶笑,“倒算爽口,這是什麼茶?”

沈南寶道:“是京鋌。”

這話方撂下,有堂倌捧著托盤過來,旦見他呵腰一笑,便送上三碟豆綠粉彩糯米瓷盞,上面分類矗立著林檎幹、巴覽子、小甑糕。

鄭書昭只看了一眼,便又垂首啜了一口,也不知道在品味著什麼,這次倒用了半程子的功夫才抬起頭看向沈南寶。

“我晃一喝倒沒太喝得出來……”

她說著,眉微微攢起,聲音低下來,宕遠了去。

叫人聽著、看著只覺有股子深意味。

其實哪是什麼深意,不過是拐著彎地說這茶不地道,又或姐兒一徑承諾這茶來路正經,那便是自打自的嘴巴,說自個兒茶藝不精,叫人都咂不出這京鋌的滋味了!

這都還沒下定呢便這般,要是真娶進來,豈不是日日拿班作勢?

風月愈想愈不周章,捧托盤的指尖拽得泛白。

沈南寶倒是嘴抿起點弧度,和和氣氣地道:“昭姐姐令尊蒙得官家青睞,每日所用自然不同於我們布流的,譬如這茶,昭姐姐是從北苑御茶,我們則不過遵照官府從榷山場進罷了。”

輕渺渺的一句,撥開了她的針芒。

鄭書昭不免覺得拳頭打進了棉花裡,便攜了些氣,輕哼一聲。

“妹妹抬舉!不過官家早年便有下詔,斥責坐享膏梁之輩。我爹爹食君之祿,自然鏘鏘翼翼忠君之事,哪敢暴殄天物,更惶論使用北苑御茶這等專貢官家的事物。”

她說得鏗鏘有力,甫一擲地便另炸開了道沉鬱低洄的聲兒,“既這麼,那我忖度著,鄭二姑娘吃的是放陳舊的京鋌罷,所以陡然喝這裡的茶,便少見多怪了。”

沈南寶一怔,感覺自己像踏空了階,一陣兒的暈眩,等穩住了神,陳方彥已經行到了跟前,容長的身條浴在敝舊的日光下,襯得那張臉溫煦又沈雅。

卻看得沈南寶心神一凜,不自禁地想起前日裡被他窺破的事,垂在兩側的手因而捏緊了,擦刮著衣衽瑟瑟的響。

鄭書昭一心留意著她,遂即便這般小的舉動,她也看得分明。

但看得愈分明,她便愈驚奇,一雙眼車軲轆似的在沈南寶他們二人來回轉,企圖看出什麼花兒似的。

沈南寶呢,大抵注意到她灼灼的視線,很快把手筒進了袖籠裡,唯支著一點淡笑朝陳方彥屈了屈膝,“陳大人。”

餘光裡靛藍色的襴袍動了動,落在了正前方,有堂倌立即走上來,一壁兒拿巾櫛擦著桌,一壁兒熱絡地問陳方彥是要喝茶還是要賞玩。

沈南寶聽到他說:“喝茶,自上次瞧見蕭二姑娘的茶藝,一直久久難以忘懷,只想過來嘗上一口。”

這話勾起了鄭書昭方才的惱,不免哂然,“陳大人這般抬舉蕭二姑娘?”

陳方彥嘴角勾了勾,“我雖不好茶,但時常陪家父去北苑看過那些沖茶的手藝,倒有些個見識,能分得清好賴。”

這是什麼意思?

說她分不清好賴?

鄭書昭不免僵了臉,把盞磕在案上,磕出篤篤清脆的響亮,“想來是我日常吃山珍吃慣了,所以陡然喝這麼些粗茶,倒不自適了,叫陳大人寶妹妹看笑話了。”

這話已經算是開啟天窗說亮話了。

風月忍不住上前,剛剛道出一個‘你’字便被沈南寶扽回了身後。

鄭書昭瞧見了,細著嗓子嗤嗤道:“我到底是少見多怪了,從來沒見過誰家的下人敢這麼蹬鼻子上臉的。”

沈南寶一聽,堆砌在臉上的笑凝住了,正要開口,一壁兒的陳方彥倒先笑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鄭二姑娘你這般的埋汰她家主子,她這做奴才的再不護個主,豈不是要被旁人說道連忠義都沒了?”

一句一句又一句,鄭書昭這下算是明白了,這個陳方彥過來就是來給這沈南寶硬仗腰子的!

怪道她孤陋寡聞,只曉得個謝小伯爺,不曉得竟然還有個陳都護!

這個沈南寶真真是好手段。

瞧著乖生生的一張臉孔,以為是個矜持的主兒,沒想到背地裡這般的勾人,勾得各個小郎君為她傾倒。

怪不得沈家那些個但凡提到她,各個都色變不說,還只管一徑咬牙作啐呢!

這等喪盡家門的下賤貨兒,誰攤在手裡誰不跟攤了個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