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一直跟在旁邊和李昭說話,先前見李昭過來送禮,不想打擾,就走到一邊,但回頭卻見他似乎有麻煩,便又湊了上來,聽了一下便說道:“我這兄弟,可是治好了南安郡王太妃的……”
然後李昭聽得又是嘴角一抽,這貨不是來幫忙,是來添亂的吧,治病跟制符也產生不了聯絡啊。
但薛蟠出面還是有點兒效果的,那小廝自然是認得他,心下似乎也有些懊悔,沒想到李昭和薛蟠關係這麼好,居然在這個時候直接站出來幫他。
如今他是被架上了,但薛蟠的話,也給了他反駁的切入,於是硬著頭皮說道:“薛大爺,非小人挑刺,只是老太太壽辰,這些禮物到時候也得讓她過目的。
“若是旁的倒還罷了,我們榮國府家大業大,卻也不稀罕一點小惠小利,但是這符籙之事,事關重大。薛大爺說這位李公子治好南安太妃,小人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治病與制符,卻也不是一回事兒。
“小人就怕,這護身符非但不能護身,反倒帶來災禍,若是牽扯進巫蠱之中……”
“巫蠱?”
這個詞語一出現,現場頓時一片騷動。
也不知道這小廝是怎麼突然攀扯到了這上面去,明顯連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巫蠱這個詞的分量,許是平日聽人說起記下來了,這時候覺得能用上就說出來了。
可對於在場所有聽到的人,這卻不啻於一記重棒。
不少人看向李昭這邊的目光,都不自覺變了,而李昭也皺了皺眉。
薛蟠都湊上來,扯了一下李昭的衣袖,小聲道:“不然,就把我薛家的禮品,勻過去一些,你先把這收起來吧。”
李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以為,我這護身符,是巫蠱之物?”
“這……我自然相信賢弟,只是……這麼多人看著呢……”
李昭冷笑一聲,看了那小廝一眼,突然朗聲說道:“在下李昭,不才如今正在南鎮撫司衙門裡,任小旗官。今日榮府登門祝壽的客人裡,大概數我官位最低,不過從七品。
“宰相門前七品官,這榮國公府上的小廝,怕也有個七品了,自然不將在下放在眼裡,所以刁難刁難,倒也見怪不怪。只是這巫蠱之說,當著在下這玄衣使者的面,卻實在是潑天的汙衊。
“在下不敢說有功於社稷,但自得陛下欽命以來,兢兢業業,未有一絲一毫敢於懈怠。若說我能力不足,在下倒也認了,可要說我膽敢行巫蠱之事,於社稷、陛下不利,在下說不得,卻要血濺當場了!”
他說著,還當真拔出了一把匕首來,正是那魚腸劍,不過卻不是指著自己,而是指著對面的小廝,彷彿下一刻就會暴起撲過去。
一時間那邊榮府下人們都簇擁過來,以防發生不測。
倒是後面排隊的其他府僕人們嚇得都推到了一邊去,生怕波及到自己。
其實小廝的巫蠱雖然讓大家反應大,但一時間,還沒有聯絡到皇帝頭上去。
畢竟不管是那個小廝,還是李昭,地位都太低,哪裡能夠夠得上皇帝呢。
反倒是李昭這番話,直接讓人想起了歷史上最有名的“巫蠱之禍”,除了與巫蠱有關,還是樁冤案。
這豈不就是在說,榮府的下人冤枉繡衣衛使者?
那小廝早已說不出話來,而薛蟠卻忍不住連讚了兩聲大好,正是周圍人都沒有做聲,顯得他的反應特別突兀。
反正這廝的腦回路總是這麼清奇,一般人都跟不上。
當然,此時沒有人注意薛蟠,都只看著李昭。
不管是路過的那些公卿貴族,還是榮府的丫鬟小廝和其他家來送禮的奴僕。
當然,人群中還有一個太監。
正是皇帝身邊的掌宮內監戴權,同時也是繡衣衛事實上的領導者。
昨日皇帝也不知怎麼,心血來潮招了女史賈元春去侍寢,然後大概是從她處得聞今日乃是府上賈老太太壽辰,於是便遣了戴權過來,送上一些壽禮為她祝賀。
當然,即便沒有賈元春的這一層關係,作為朝廷誥命,賈母一樣會得到皇帝的賞賜,只是那跟皇帝親口過問還是不一樣的,也不值得戴權親自過來。
或許也是上次說了他與賈家關係親厚的原因,戴權眼看著似乎摘不下這個帽子了,也就只能接受了。
相對來說,都是賈家,寧榮二府間,戴權其實跟寧國府關係更近,先前就去那邊走了一趟,受了一番賈珍父子的禮遇,當然自然也少不了孝敬,然後才來了這裡。
結果剛一入府,卻瞧見了這麼一副場面,著實也是開了眼界。
“那位是……”
“那便是李昭!”身邊自然有隨他過來的乾兒子知道究竟,回稟了他。
戴權心裡也有幾分驚訝,他對李昭觀感一般,既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至於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