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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人生如棋

桑金玉還沒下馬車便蹙起眉頭,不悅地看了眼前面溼漉漉的青石板路:「二爺最討厭雨天。」

車伕忙扯出一抹討好的笑:「是,真是苦了二爺今日還要出門。」

桑金玉乜了他一眼,車伕連忙閉上嘴巴,老老實實扶著他下了馬車。

對面鋪子的門在桑金玉下車的瞬間便從裡面拉開,一個穿著緋金綵衣的小丫鬟從裡面衝出來,手裡撐著花傘擋在桑金玉的頭上:「二爺仔細淋了雨。」

桑金玉往她身邊捱了下,抬手颳了下她的鼻尖,戲謔道:「小丫頭就你嘴甜。」

小丫鬟臉色一紅,連忙捂住臉:「二爺別鬧了,夫人等您多時了。」

桑金玉輕笑出聲,半擁著小丫鬟進了絲綢鋪。

小丫鬟將人引到後院便離開,桑金玉站在虛掩的門前整了整衣襟,揚聲朝門內喊道:「離人姑姑,是我,我來看您了。」

「叫我離夫人。」粗啞的聲音從內裡傳來,「進來吧!」

「是,離夫人。」桑金玉虔誠地朝著門作揖,之後才小心翼翼推開虛掩的房門。

房間內裝飾古樸,門邊搭著兩排架子,上面掛著上好的杭綢,是今年京都最時興的款式,江城姑娘們千金難求的上品。架子往裡擺著架舊織機,紡錘工作發出細微而規律的聲響,更襯得那雙遊走之上的素手越發的蔥玉。

女人穿著青綠交領長裙,細看衣襟的紋路能看出其細緻精湛的功法,便是早年江城最好的繡工也難出其右。

女人梳著隨意慵懶的婦人髻,側首露出一小節白皙的脖頸和小巧的耳垂,整個人臨窗而坐,彷彿沐浴在窗外菸雨中的水中仙。這是個美麗的女人,即便是歲月在她臉上刻畫了痕跡,但仍舊擋不住她的一分芳華。

桑金玉在心中感嘆,但目光絕不敢在她臉上多做停留,或有半分褻瀆之態。他畢恭畢敬地行至離夫人面前,垂手看著地面:「昨日黃炳倫死了。」

離夫人拿著紡錘的手微微一頓,桑金玉瞬時覺得心臟向上提了幾分,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離夫人的臉:「夫人?」

似乎是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離夫人重新拿起紡錘,波瀾不驚道:「聖上親封的欽差大人死了,江城果然亂成了一鍋粥。」

桑金玉點了點頭,蹙眉道:「只是絲綢鋪的事可能引起了司密處的關注,您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離夫人忽而笑了下,沙啞粗嘎的笑聲與她風華絕代的那張臉極為不符:「怕什麼?查不到你頭上的。」

「可是……」桑金玉還想說話,離夫人放下紡錘慢悠悠站起來:「你隨我來。」

桑金玉怔愣一瞬,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離夫

人帶他進了內室,果然,內室的裝飾跟她的人一樣古樸,擺設不多,唯有角落裡一拍八寶閣格外醒目,上面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木雕擺件,有的菱角已經磨平,有的上面的清漆已經脫落,顯然是多年前的老物件。

「認得這個麼?」離夫人從八寶閣上取下一個巴掌的木雕,轉身問跟進來的桑金玉。

桑金玉湊上前來看著離夫人手中的木雕,小巧的木雕看起來有些笨拙,雕工也並不精湛,隱約只認出是隻蜷縮著身體點著毛兒的貓。

「是貓?」

離夫人再次發出一聲粗啞的笑聲,愛憐地摸了摸木雕的頭:「不是,是猞猁!」

桑金玉一怔:「是猞猁?」

「是猞猁。」離夫人又將猞猁放回八寶閣上,然後取下另一隻木雕,問了桑金玉同樣的問題。

桑金玉一連答錯兩次,離夫人無奈發出一聲嘆息,對著手中那塊看不出是豬還是狗的木雕淡淡道:「你看,你這個人就是有眼無珠,做工的手藝跟你的眼睛一樣瞎。」

桑金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垂著眸子不敢言語。

良久,離夫人卷著一股輕輕的香風從他身邊走過:「金玉。」

桑金玉猛地抬頭:「離夫人。」

離夫人微微抿唇輕笑,抬手輕撫他冰冷的臉頰:「終日打鷹,千萬不要讓鷹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