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耍小聰明瞭。」刑律儉眼中透著笑意,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晨陽長公主的寶船上鶯歌漫舞,絲竹管絃之音不絕,彷彿與一岸之隔的他們身處兩方天地。
江城作為舊都,許多大家氏族在此略有根基,其中不乏一些皇親國戚,其中為首的便是晨陽長公主。晨陽長公主乃是成祖一母同胞的姐姐,成祖出生不久,生母熙嬪便去世,彼時長公主已經到了及笄的年紀,但為了照顧年幼的弟弟,長公主硬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拒絕了先皇御賜的婚事,留在宮中照顧年幼的成祖,直到成祖開府。
彼時長公主已經年過28,先皇再次提起為她擇婿,但這位長公主再次拒絕。先皇對這位長公主向來喜愛,索性允她獨自開府,在江城最繁華的地界興建公主府。
後來成祖繼位,長公主的身份水漲船高,但遷都時,這位長公主卻一意留在江城,寄情山水,每日除了吃喝玩樂,便是廣開宴席,宴請城中世家子女。
「我只說晨陽長公主會來,卻沒說她一定要在我們的寶船上。」蕭魚嗤笑道,「就好比,我說薛捕頭留了秘密,卻沒說我一定會告訴你呀!」
刑律儉緩緩勾起唇角:「是麼?真不說?」
蕭魚目光幽幽地看向不遠處的林間小路,幾輛馬車晃晃悠悠駛來,正是北城養濟院的馬車。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她扭頭看刑律儉,眸色中帶了幾分探究。
刑律儉抬頭望去,打頭的那輛馬車上掛了兩盞撰了胡家字樣的氣死風燈:「這算是威脅麼?」
蕭魚一笑:「不算,這是交換。」
刑律儉垂眸,目光落在她微微彎起的眉眼間:「好。」
「宴升呢?」從來都是焦不離孟的兩個人,此時卻只有一個在這裡,顯然另一個去做了什麼不得了的。
刑律儉一點也不例外她會這麼問,冷峻的眉眼難得透出一絲溫柔,淡淡道:「山鬼和西郡都不會讓西郡王就這麼被押解回京。」
「所以呢?」
刑律儉蹙眉:「刑少奇不能出事,西郡王必須平安到京,這樣東嶽和西郡才能繼續維持表面的和平。」
「你是讓宴升去保護刑少奇?」蕭魚詫異道。
刑律儉眼神微暗,突然壓下身子,鼻尖幾乎與她的鼻尖持平:「該你了。」
鼻息間那股淡淡的龍涎香讓蕭魚有片刻失神,她怔怔地望著眼前放大的俊臉,近得彷彿能細數他眼瞼上修長的睫毛。
「一個宴升怕是護不住刑少奇。」她略有些狼狽的後退兩步,蹙眉看她。
刑律儉微微勾了下唇角:「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蕭魚看向越來越近的馬車,突然說道:「距離江城三十里的春城曾駐紮了一隊至少三千人的輕騎。這隻隊伍曾是邢克楠的舊部。衡水一戰敗後,這隻隨後趕來支援的隊伍便被軍部有意邊緣化,天啟28年,春城鬧大水,這隊人馬便被派遣到當地治水,此後數年,這隊人馬不僅沒能從春城調離,還因為軍餉短缺而不得不改軍戶種田糧。」
刑律儉微怔,看著她的眼神
逐漸加深,甚至平生一種說不清的激盪情緒在胸中。
蕭魚感受到他情緒的劇烈起伏,抬頭直直望進他眼中:「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真的私自調動這批軍隊,軍部會如何看你?上面那位又當如何?」
蕭魚的話振聾發聵,刑律儉按壓住心中那種躁動的情緒,一言不發地轉身朝著寶船走。
「刑隨之。」蕭魚扭身看向他挺直的脊背,「薛捕頭臨死前在我掌心寫了三個字。」
刑律儉腳步未停,彷彿根本沒聽見她的話一樣。
蕭魚暗罵一聲死性子,以他能聽見的聲音道:「身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