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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漠北風雲(十九)冒雪

雖然隋軍對這次行軍做了充足的準備,但人力有時窮。

漫漫行軍路上,不時的便有人倒下,然後再也起不來。

鄭言慶最害怕的便是黑夜的降臨,因為夜間更冷。到了第二天一早,總能發現有無數的屍體,已經徹底涼透。

沒人知道他們怎麼在黑夜中默默死去。

這個天,死了連屍體都沒發埋了或者火化,只能將人堆到一起,堆到雪中,等到明天開春再來收取。

到最後,連鄭言慶都對傷亡已經麻木了。

而且除了凍死,更嚴重的是凍傷。

臉、耳朵、手,或者是腳。面對士兵身上已經發黑、發壞、失去知覺的軀體,軍醫也沒有辦法,只得一邊哭,一邊給他們割掉。

割下來的手、腳、軀體堆滿了一個籃子又一個籃子。

鄭言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些將士們。這都是跟著他浴血奮戰計程車兵,都是百戰餘生的精銳,今日他們沒有倒在殺敵的戰場上,卻是以這樣的方式,走向軍旅生涯的落幕。

軍醫在給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計程車兵鋸腳。鄭言慶見了,低聲問道:“他還這麼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這腳能不能不鋸?”

軍醫見到鄭言慶,忙起身說道:“都護,他的腳已經完全壞死,如果不鋸,這壞死的血會蔓延全身,到時候他連命都保不住。”

鄭言慶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這士兵滿臉稚嫩,看到鄭言慶,還忙給鄭言慶敬禮。或許現在的他還不清楚,失去這一隻腳,將會意味著什麼。

鄭言慶心裡堵得難受,打了這麼多年仗,什麼場面沒經歷過,可他從沒像現在這般感到無力過。

我對不起將士們啊!

“所有在此戰凍死、凍傷計程車兵,都要妥善處置,決不能讓他們流血又流淚。你們記著,誰那裡出了問題,我就砍誰的腦袋。”

不過鄭言慶雖然難受,也不可能因此影響到行軍計劃。將軍應該有悲天憫人的胸懷,愛兵如子的氣度,但該心硬的時候,絕不能為情感所左右。

一個合格的將軍,是要帶更多人回家,而不是帶某一個人回家。

所以這條艱難之路,哪怕走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鄭言慶也沒有一絲地猶豫,絕不後退。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走得也越困難。

大漠天塹,可不是渾說的。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沒有任何參照物,也看不到終點。眾人幾乎是機械一般走在路上,只剩下一個前進的意識。走著走著,直接倒下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絕望,很多人精神緊張到極點好,崩潰的又哭又叫,直到筋疲力竭,死在那裡。

一千三百里的路,所有人簡直如死過一次一般。

或許這次冬季行軍,唯一一點能安慰他們的,是不再缺水了。草原之上,盡是積雪,抓起來就能吃。

想燒開是不可能的。

草原上樹木少,又是冬天,更別想找生活的木柴。為此大軍攜帶了大量的牛糞,點燃之後,既可取暖,又能做飯。可寒夜裡太冷,牛糞消耗量太大,取暖、做飯都不夠用,哪裡還捨得另外去燒水。

後來很多人回憶,雪的味道,就是草原味道,因為他們吃過太多的草原雪,以至於很多年之後,他們仍舊忘不了這種帶著土腥、草味、甚至是血氣的雪味。

也不知道眾人到底走了多久,直到十一月六日,兩萬大軍艱難走了二十三日,強行軍一千三百里後,他們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定北城。

這風,這雪,這城市,也擋不住那群熱愛這個國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