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和翡翠把買回來的幾個燈籠掛在門口,她們都知道女娃的身世,各個心情沉重,沒了嘻樂的興致,安安靜靜服侍沈清蘭洗漱入睡。
三人心事沉沉,皆輾轉半夜,才睏倦入夢。
沈清蘭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她提著個兔子燈籠在街上游蕩,一開始,滿大街都是人,笑語喧譁,燈火映天,漸漸的,走著走著,人漸稀少,燈漸疏落,景色趨向清冷,再繼續走,已見街道空闊無人,燈光盡滅,天幕似一口黑鍋壓下,連顆閃爍的星子都找不著,唯有自己手裡這盞燈照出的方寸之地,如同離津渡口的一點幽魂,在嗚咽的寒風中飄飄悠悠……
沈清蘭舉目四望,除了如潑墨般的黑夜,什麼也看不見,不由的升起一股寒意。
她喊碧玉,喊翡翠,又喊父親、母親,風聲低鳴,無人應答。
暗夜中,有哭聲嚶嚶傳來,揪心斷腸,沈清蘭循著哭聲過去,舉起燈籠照,才發現是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娃兒,她就問,“你的家人呢?”
女娃兒哭,“他們都不要我了。”
沈清蘭覺得心疼,準備安慰她,卻見女娃兒又哭,“沒人要我,也沒人要你了。”
“……”沈清蘭一怔。
女娃兒繼續哭,“說好的要陪我看燈,怎麼不來呢?明明已經來了,卻又把我拋在這裡,自己走了呢。”
“……”沈清蘭像是心裡有什麼被壓住的東西被哭聲勾起,快要翻騰出來。
“姐姐,言而無信之人都是壞人!我在這裡哭哭啼啼,還不知拋棄我的人在哪裡歡歌笑舞。”
沈清蘭心裡那個被壓制的怪物猛地一掙,掙開約束,躍了出來,她因此開始翻江倒海的難受,委屈得想要哭,想和女娃兒一樣,將燈籠一丟,蹲在牆角淘淘大哭,然她沒有,就那麼直愣愣地站在那濃墨似的黑夜裡和漫卷的寒風中,輕輕地告訴自己,“我,不受蠱惑。”
醒來時,窗外已露曙光。
翡翠笑嘻嘻地撲過來,“小姐醒啦?怎麼不多睡一會?”
沈清蘭揉揉眉心,茫然回想了下夢境,又想起自己帶回來的那個女娃兒,起身穿衣,“早點去請安,父親應該還在,順便看看那個孩子。”
利利索索地穿戴完畢,主僕往林氏那邊去,一出門,沈清蘭無意中抬頭看了眼懸掛的燈籠,愣道,“我的玉兔燈籠呢?”
碧玉和翡翠面面相覷,“昨天晚上,就是掛在這裡的呀。”
“早上沒人來過?”沈清蘭奇問。
“沒有啊。”碧玉一臉篤定,“婢子寅末起的,一直在這呢,沒人來啊。”
沈清蘭滿腹疑惑,還是先擱下,先去給林氏請安。
果然沈良還沒走,正在和林氏說話,見她進去,先招手了,“來,蘭兒,我與你母親正在說那囡囡的事。”
沈清蘭挨在林氏身邊,“父親、母親準備怎麼安置?”
沈良說道,“雖然囡囡的家人留了字條,但是,衙門該查還是得查,查到了,核實情況再做安排,查不到,也另有安排,這段時間,先在府上養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