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菡萏園門口,馬車停下,衛長鈞下車來扶她,丫頭見他搶了自己的差事,也不知所措,沈清蘭遲疑片刻,沒讓他拉手,自己揪著他的衣袖,也算是給了面子。
衛長鈞沒有勉強,眼裡盛滿了笑容,直溢位來,在白色的陽光和冰雪映照下,晃得沈清蘭滿臉通紅。
“進去吧。”衛長鈞笑,笑得滿是不捨。
沈清蘭看他,輕聲叮囑,“路上注意安全。”
衛長鈞美得差點沒繃住,輕咳一聲穩住,“薛揚和莫安都在會州,我讓他們隔三岔五過去一趟,你要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他們。”
“薛揚一向不離你,你還是帶著他去吧。”
衛長鈞目光愈柔,“你跟著你時間也長了,留在你這邊我也放心。”
沈清蘭只覺得心裡暖得化了,點點頭,往臺階上走幾步,又回頭,“早去早回。”
衛長鈞目送那抹淡紫如夢的身影步入院中,他寸步也挪不開,輕輕摩挲著袖口,唇角點點勾起,越翹越高,最後,忍無可忍的笑起來。
沈清蘭呢,隔了好久不見的人,日日夜夜的擔著心,積攢了滿腹的話,冷不防久就這麼在路上偶遇,卻又這麼匆匆別過,想說的,一句沒說;想問的,一字未問,下次再見,總要在三、四個月之後了吧。
這麼一算,沈清蘭又惆悵起來。
一個年金花甲的老嫗帶著兩個年輕丫頭快步走來,笑容堆滿面,“沈小姐到了,快請快請,太太一早就等著了。”
沈清蘭看老嫗年歲雖大,但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目光清明端正,衣著打扮整齊素雅又不失品味,便知身份不一般,笑著行了個禮,“有勞媽媽親自來接。”
老嫗錯後半步避開她的禮,看她的目光又變不同,頗有些讚賞,含笑道,“沈小姐這禮可就折煞我這老奴才了,這邊請。”
“媽媽請。”沈清蘭心裡不敢小看老嫗,言辭格外恭敬。
一路往裡,沈清蘭大大方方地打量沿路景色,只見走廊寸寸彩繪,線條繁複柔韌,用色明麗端莊,與申州的簡練、會州的粗狂都不相同,廊外就是花園,假山層疊,青石上覆著冰雪,晶瑩透亮;一條五尺寬的小渠,靜水凝冰,蜿蜒遠去,其餘草地皆成雪地,唯有玲瓏亭後的雪松,替幾株怒放的臘梅藏嬌,更顯得眼前一亮。
來之前,沈清蘭猜想過,既然是財大氣粗的姚先生為愛妻專造的園子,那必定是攬天下盛景,盡其奢華,美輪美奐,可眼觀實景,卻是另有感觸,美是美哉,卻遠非當初想的那樣刻意堆砌,而是一眼望去,疏闊明朗,大氣中有溫婉,心裡不免猜測這是哪裡的風格。
前頭一帶青牆,牆頭起伏如浪,寶瓶門旁,高大的雪松後露出白牆琉璃瓦,有個著桃紅衣裙的女子籠著手半倚在門口,揚聲長笑,隨風化作春鈴。
“沈小姐,你瞧我這園子好看麼?”
沈清蘭抬頭見姚太太,人景相融,莞爾笑道,“端妍雅緻,自然成趣。”
姚太太哈哈大笑,招手相近,攜她穿過寶瓶門往裡去,過門見屋,登階入室,沈清蘭一眼就看到牆上掛了一幅《美人春睡》圖,畫中美人嬌媚,神態慵懶,與姚太太頗有幾分神似,不禁笑道,“我算是知道了,姚太太原來是從這畫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