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藉這樣內蘊式的陳設,以及可口的飯食,納福閣招攬著絡繹不絕的食客。當然,這裡面也少不了佘三的經營有道,不然在蒼藍城這種收太半稅的地方,怕是猴年馬月也還不起一遍遍裝修翻新的工錢。
因而佘三還經營著一件事,便是蒼藍城的地下黑市,他手下招攬著幾個打手,透過來往食客瞭解富商大賈的行程,設伏打劫,或是懸賞人頭,開設賭場,贏得鉅額利潤,整個納福閣的經營才得以運轉。
而三年前,懸賞人頭的事並不景氣,因為普通的打手很難對那些早有防備、僱傭保鏢的商賈們下手。直到那個小姑娘出現。
約摸一炷香的時間後,傳來楣下樓的聲音。
只點了十來盞小油燈,並未驅散屋內全部黑暗,踏過門檻,楣用食指輕叩門框,無言。佘三聞聲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書卷,朝旁邊站著的僕人使了個眼色,轉眼兩杯騰著熱氣的茶置於桌上。
“退下吧。”佘三喝令。“別打擾我們父女談心”
“是...”
楣毫不客氣地坐到佘三對面,淺呷清茶,並未正視過佘三。佘三則卸下喝令僕人的架子,似笑非笑地盯著楣。讓楣覺得很不自在。
他盯著我幹嘛?難道剛才走的太急妝沒畫好?還是昨天的飯粒粘在衣服上了?會不會牙上帶著韭菜葉子?早知道就照照鏡子看看嘴角有沒有口水的痕跡了......
“小楣呀...”佘三搓了搓手,向前欠了欠身子。
“搓手搓得跟蒼蠅一樣,又在哪間如廁看到稱心的佳餚了?”
“你看你這話說的...”餘三尷尬地喝了口茶。
“貪得無厭,我並不想和你多說話。”楣瞥了一眼。
“和你這種人合作,讓我反胃。”
“可你別忘了,我們是一路人,取下那些傢伙項上首級的共識,是你三年前承諾的。”佘三的表情微妙變化。
“一路人?別拿自己的貪婪揣度我的想法。”
貪婪的,怎麼可能只有金錢。
“行了行了...”佘三擺擺手“算我理虧,咱們話歸正題。在城裡聽過關於你的傳聞吧。”
“傳聞...?”楣放下茶杯,警覺地盯著餘三。“你指什麼?”
佘三笑了笑。起身走到楣的身後,從口袋中取出幾隻小巧的香囊把玩。
“坊間傳聞,有人親眼見過綺縣縣令慘死的樣子。”
楣的身子猛地一震。
楣喜歡在刺破對方喉嚨時凝視他們的眼睛,鮮血湧出的一剎,恐懼、絕望、乞求。暴露出人類最本質的慾望——對生存的渴求。楣享受這份驅使生命的快感,她會格外留意他們的表情,因而也會清晰地記得每個亡魂的容貌。
綺縣縣令也一樣,瘦弱的身軀、煞白的臉,蠶豆大小的雙眼無神,還未被刺穿便嚇得丟了魂。
然而...為什麼,沒有完整的記憶,殺了綺縣縣令後的事呢?只相隔了兩年多,為什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不可能,不可能會有活下來的人。即使相隔五十步,藉助琉韻的力量,她也會感受到活人的氣息,凡目睹者盡戮,怎麼可能有差錯。
“你不會向我隱瞞了什麼吧。”佘三俯下身,詭譎的聲音在晦明中流韻。
“這話,我也想問問你呢?”楣並未轉過身。“膽怯到躲在我後面才敢詢問,怕是對這些杜撰的話極度不自信吧。”
佘三抬手將香囊扔在桌上。
“在招財客棧的線人說,有一隻商隊昨夜進了城。”
“別事事都找我,他們又不是給朝廷進貢的。”楣提劍撥弄桌上散亂的荷包。
“但他們的目標是你。”
轉身提劍,剎那間利刃已抵在佘三的頸窩上。
“怎麼?你把我賣了?上面懸賞我多少錢?”
“不不不...”佘三連忙擺手“我怎麼敢?一開始就說了,我只是個生意人,你隨時隨刻就能殺了我,出賣你的身份對我百害無一利。”
“算你識相。”楣收起劍,佘三的脖頸上滲出幾滴血珠。
“線人聽他們夜間談話時提到了你的名字,估計八九不離十。”
“所以你叫我來?”
“先下手為強。”佘三陰笑著看著楣。“線人已經提前知道了他們的行徑,今日傍晚來我納福閣憑你的本事,這幾個人,很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