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望見了鐘樂爺,地上的廢墟被清走了,又有幾處矮小的建築拔地而起,村中的人多了些,官兵也沒有離開。斜陽之下,鍾參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肩負著行囊,好似凱旋而歸的將軍。
“我也能盡一份力了。”鍾參暗想,不織布局走到了村口的位置。
“鐘樂爺!”他揮了揮手,臉上洋溢著笑容。
“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村中好似有一些詭異,鄰里們都異常平靜,連鐘樂爺也一樣,仍在指揮著復建工作。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而是在和身旁的官員攀談。
官員:“聽目擊者說,發生火災前有外來人在村中作客吧,兩個青年男子和一個女孩。而且在火災後的現場留下了大量寫滿名字的黃紙,這名字...還有一個和我女兒重名誒。”
“鐘樂爺。”鍾參走到他身邊,伸出了手。
傷痕累累的手如同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嫛婗,渴求觸及母乳般的歸屬,然而他所觸及的,只有無滋無味的空氣,手穿過鐘樂爺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喂...別開玩笑了...”他跑到一位官員模樣的人面前,那人正向一群小卒分配任務。
“為什麼裝作看不見我!”鍾參大聲質問,回應他的,是有條不紊的重建分工任務,很明顯,那不是對他說的。
“難不成,我還在自己的幻境裡?”鍾參試著閉上眼集中駐義大利,他感覺心中那東西一直在流動...這是現實,一個無法接受的現實。
鍾參站在重建的鐘家村中央,站在人來人往的四方里,卻無人問津。鍾家村這片不大的地域,在鍾參的視角內被無限拉遠,彎折,所有的事和物,包括他自己,彷彿坍縮成一個點,點與點之間的距離被白色的軸線延長到遠方,隱沒在黑幕中。
處在最親密的人之間,活成最孤獨的寂魂。由內而外的,鍾參感受到一種刺骨的寒冷,伴隨著心跳,一下,又一下,注入血液,蔓延至指尖,掠走殘存的溫度,又逸到九霄雲外。
他感到頭暈目眩,大地在顫抖,天空被撕裂,不知從何而來的五指由四面八方傾瀉,在廣袤的原野,支離破碎的蒼穹間漫遊,吞噬了一切色彩。
“和睦小家、熱情鄰里、及第入仕、贍養父母、青史留名。”這些鍾參曾設想的五彩繽紛的世界,只剩下無情的黑白。世界、自己、過去、未來,不斷地扭曲,如同漿洗後調和的染料,化作混沌,化為黑白。
猛然回神,鍾參發現自己仍佇在原地,人們從他面前走來,又有說有笑地從他體內穿過。
鍾參苦笑一下,他知道自己掙扎過了,也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只有與人對視時才能發動。
現實仍是平靜且祥和的,白叔又點起了他的牛糞,鐘樂爺捋著長鬚,滿意地看著重建工程。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只有他,鍾參,不知不覺地被剝離了。
眼角有些痠痛,鍾參以為自己又流淚了,閉上眼抬手擦拭。
“沒事...只要能見到他們安慰地或者,我也心滿意足了。”
沒錯,自己並不是非作神不可,鍾家村是一個大家庭,人總有生老病死,而鍾家村的永駐會告訴後來者,他們曾經存在。
鍾參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哭。
他睜開眼,夕陽斜射入眼簾,風景依舊如此,只是...
原本真實親切的村民變成了模糊不清的色塊,他定了定神,努力去看清,卻發現人影愈發模糊透明,淡入了背景之中。
他的世界只剩下孤身一人,再無生靈喧囂,因為他的存在,已不被承認。
“為什麼...為什麼...”鍾參抱住了頭,緩緩蹲下身,淚再也止不住。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只想...我只想和家人安溫度日,哪怕是活下去呀!這很奢侈嗎?琉韻...琉韻你回答我,這不是賜予我的能力嗎?為什麼...把我關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淚模糊了視線,再清晰時,視線裡已空無一人。
“不!!!”這一次的哀嚎,再無人撫頭,給他慰藉了。
晚風漸起,一張殘破的黃紙從石縫間刮出,落在鍾參腳下,雖然被燒掉了大半,鍾參仍認得出上面寫的兩個名字。
王亦蓁 徐楣
“所以說,琉韻,你可是這故事的一半主角。”
“若不是他如此執著,他的故事也不會就此完結。”
“他的故事,當然沒有完結,琉韻,如果就此結束的話,在你的境界中追殺你的魏蘇生又從何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