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透過窗欞的縫隙,沒有看到跛腳老漢。
“他死了,去年死的,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死的,無兒無女,死了,沒後人操辦喪事,校董買了柳木棺槨將他葬在了你們村的祖地。”
“現在白鹿村各門各戶都有賺錢的買賣,誰也不肯做守村人,打更,看祠堂……”
徐秀才喝著紅棗粥,談及此事道。
白鹿村學堂,校董即為族長白嘉軒,學監為鹿子霖。
“先生,我去門房看看……”
白貴忽的,心底添了一些悲涼來,他想著說道。
他和跛腳老漢的關係不怎麼樣,交涉不多,跛腳老漢若說對他好,也只是一次晚上借給了他打更的棗木燈籠,他後來回了禮,兩人沒了什麼交往。
論起來,昔日他和周元在門房借灶,跛腳老漢對周元更顯照顧多些,也是,那時候的周元是財東家的兒子,而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長工兒子,吃了上頓沒下頓。
但人呢,生著的時候,不會怎麼想念,不會怎麼多看一眼。
但死了之後,卻突如其來想起他不錯的行徑。
“你看看也好,他在門房裡死的,很多人都避而遠之,不怎麼走這裡,前些日子,學監還商量著,要請陰陽先生,在門房撩火,去去晦氣……”
“你是文曲星下凡,有孔聖庇佑,不會有事。”
徐先生點頭。
他咕嚕嚕一口喝完了紅棗粥,繼而起身,摸索了一陣,從壓床底的匣子中,取出了一個銅鑰匙,嶄新,黃橙橙的,沒落上銅綠,看起來保管的不錯。
“這就是門房的鑰匙。”
他道。
白貴拿起鑰匙,掀起長衫,走了幾步路,就到了門房處。
開啟門。
灰塵撲面。
裡面確實荒涼的沒什麼東西,如果有,早就被人撿拾走了,如他上學的漆木黑板,就是卸去一個窯洞的木門,那窯洞是死過人的,早就荒廢了。
靠近土牆的灶臺,灶口處有著草木灰。
忽的,他望見灶口下面的出風口,大概三四個紅磚壘起來的口徑。
斜視過去,能看到幾個德懋恭的水晶餅點心,早已風乾不成樣子,落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倒是酥皮上的“德懋恭”紅印還能看出一二顏色。
這是他中了滋水縣案首,返村之後,給跛腳老漢送的禮品。
估計,沒捨得吃。
白貴退了步,合上了門,重新落了銅鎖。
“你要是今後有機會,可以去他墳頭看看……”
“他算是不錯了,至少死後還有棺槨安葬,其他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