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雷聲帶著劃破天空的閃電奮力的宣告著它們的到來。
淅淅瀝瀝,豆大的雨點拍打在房屋、樹上、青石板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屋簷上落下的雨水,不同往日像斷線的珠子,倒像是一條條連貫的水柱。雨水來的太急,四周白霧蔓延開來,宏偉古樸的丞相府,在這濃霧渲染下顯得更加古色韻香。
清幽醒神的龍凝香從桌上精緻的紫金香爐溢位,香氣怡人,充斥在整個屋子,絲絲縷縷順著鏤空的雕花窗柩向外飄去,院中大雨的景色在薄薄炊煙中若隱若現。
此刻床榻上正躺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從她緊抿微微泛白的嘴唇,和哪怕陷入沉睡也不由自主皺起的柳眉,可見少女睡得並不安穩。
床榻邊,頭梳雙螺髻、身著淡黃簡單衣飾的小丫鬟,正半跪在地,小心翼翼的為床榻上睡著的少女打著扇子。
“吱呀——”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進來一個同樣梳著雙螺髻,身著草綠色衣飾的丫鬟,她輕手輕腳走到床榻前,小聲道:“錦瑟,你去歇息會兒吧,我來守著小姐。”
錦瑟手上動作不停,搖了搖頭,小聲道:“小姐已經昏睡了三天,適才府醫把脈說,今兒個小姐就該醒了,我便守著罷。”
“小姐的身子骨一向差強人意,這次落水又折騰得這般厲害,金陵的氣候,夏極熱,冬極冷,這一冷一熱的,小姐柔弱的身子著實扛不住。我聽夏荷說,夫人已經在張羅決定將小姐送去相見郡養病了。”皎月面露焦慮,眉頭皺起憂心忡忡:“相見郡遠在千里外,也不知這般是好是壞。”
錦瑟淺笑道:“聽說相見郡四季如春,氣候溫暖,小姐若是去那裡養病,對她的身子肯定大有好處。你也不要太憂心了,總歸你我會一直跟在小姐身邊照顧。”
“那倒也是。”皎月點點頭,憶起三日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她忍不住小聲抱怨:“要我說都怪柯小姐自作主張,明明知道咱們小姐暑熱剛好,還硬是要拉著小姐去遊勞什子的湖。”
錦瑟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這種口無遮攔的話莫要多嘴。”
皎月撇了撇嘴,“我只是跟你抱怨抱怨罷了,又不會對小姐吹耳邊風。”
“唔……”
錦瑟正欲說話,便聽得床榻上的人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
“小姐?!”錦瑟眼眶一熱,忙停下扇扇的手,探頭看著足足睡了三日終於轉醒的少女。確定人是真的醒了,一直懸著的心這才堪堪落地,天知道這些天她有多害怕。
“我的小姐呀!你可算是醒了。”皎月喜極而泣,和錦瑟一同小心的將少女扶起,讓她半坐起身來。
容卿茫然無措的看著眼前二人,語氣喃喃不可置信,“錦……錦瑟……皎月?”
“在呢,錦瑟和皎月都在呢。”錦瑟拂袖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笑著伸手握住容卿的手,指尖微涼的觸感,讓錦瑟不由自主加重了幾分力道,察覺到容卿的手有些顫抖,錦瑟面露擔憂:“怎的還在發抖,小姐可是還有哪兒不適?錦瑟這便去請府醫。”說著就欲鬆手離去。
“不要!”容卿反手抓住欲離開的錦瑟的手,困惑的看著面前的錦瑟皎月二人,指尖太過真實的觸感,竟讓她生出一種她們還活著的錯覺。
她有兩個同她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喚作錦瑟和皎月,二人聰明伶俐對她忠心耿耿。她與二人自小感情篤定,不似姐妹勝過姐妹,她們愛護她,守護她,包容了她一輩子,哪怕面臨死亡將至,她們最放心不下的仍是她!
狄國人生性殘忍野蠻,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男子常以凌虐女子為樂。她本就生得貌美,又是以燕國皇后的身份到的狄國,狄國不過區區邊陲小國,本不足以有欺辱燕國皇后的膽量,然而狄國人對燕國積怨已久,又因為打了勝仗雄心勃勃,便想將往年不得不對燕國俯首稱臣的怨氣發洩在她這個前來為質的皇后身上。
而最簡單解恨的方式,莫過於將她凌辱洩憤!
她的錦瑟和皎月,為了保護她不受辱,自願與那群野蠻人肌膚之親,來換得她的一方平安。
那群野蠻人興許還是顧忌她皇后身份,在侵犯了錦瑟皎月後便沒再動過她的心思。
她是安全了,可她的錦瑟和皎月卻從此墜入深淵,毫無回身的餘地!她們獻出了自己的清白,用最珍貴的身體保護她。
她們受盡折磨侮辱,柔軟的身體被糟踐得傷痕累累。
但是為了她,她們逼迫著自己咬緊牙關挺過一天又一天,行屍走肉,生不如死的活著。
三年光陰,多少個日日夜夜!
終於,她們可以回燕國了。
可她的皎月和錦瑟……卻在回燕的前一夜自縊了!
就自縊在她的面前,她們說她們活夠了,也活怕了!
她們目光悲慼的看著她,說對不起她,對不起不能陪她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