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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驚變(十八)

熙牧野跟著臨倚走進來,卻只是沉默地站在屏風外看著這一切,臨倚此刻悲痛欲絕的傷心,是他早就料到的,可是他的心裡卻完全沒有了勝利者的喜悅與驕傲。看著委頓在地上的臨倚,他曾以為自己在這一刻會感到勝利的狂喜。但是,此刻看著高臺上軟榻邊上的那個人,他的心卻像是被放在油鍋裡煎熬一樣的難受。那個人,是這個宮廷裡唯一一個會對自己溫和地笑的人。從小,就算他還是冬妃的兒子的時候,熙馭風作為太子,卻給予了他最真誠的溫暖。曾經他也想過要當他一輩子的弟弟。可是,自己心裡的那個魔鬼,卻不容許自己這樣做。

可是現在這個人卻躺在了自己面前,自己親手將刀**了他的胸膛,眼睜睜地看著他流乾了最後一滴血。自己也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臉上的神情由最初的震驚,到憤怒,到失望,到不甘。他知道自此以後熙馭風再不可能對自己流露出那樣真誠溫暖的笑,還有如父親一般的關懷,不管是他餘下的生命,還是他以後到另一個世界的相遇。如果他們還能夠相遇的話。

他忽然想起了臨倚的話:如果現在有一把刀,我一定將它插入你的胸膛。

自己已經將那把刀插入了熙馭風的胸膛,什麼時候臨倚會將她準備好的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瀲灩愣愣地站在門邊看著這個屋子裡所發生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這一切都發生得這樣突然,快得讓她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茫然得看著,只是有點驚慌地在心裡想,臨倚公主和她的以後,該怎麼辦?

屋子裡靜悄悄地,一點聲音都沒有,時光彷彿在此時此刻,在這間屋子裡凝固了。熙牧野站在臨倚身後,靜靜的看著她,她此刻彷彿就是一隻受傷折翼的天鵝,墜落到地上,失去了自己的同伴,失去了自己的天空。她身上散發出來強烈的,肆無忌憚的悲傷終於將熙牧野激怒了,他走到她的身邊,臉上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俯下身掐住臨倚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用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的聲音道:“臨倚,你知道這一場政變對我來說最大的收穫是什麼?不是皇位,而是你!”

聽到他的話,臨倚猛然睜開眼睛看著他,眼裡火花四濺,恨不得將他燒成灰。他輕輕笑道:“恨我?呵呵,你是該恨我。不過沒關係,得不到你的愛,得到你的恨也沒關係。反正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一定會一直糾纏,一直糾纏到死。可是,臨倚你的表現真讓我傷心。你居然愛上了馭風。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殺死他嗎?”

他笑眯眯地看著臨倚,臨倚忽然覺得恐懼,她奮力地搖著頭,不希望他將答案說出來,因為她承受不住。

看著臨倚眼中的恐懼,熙牧野笑得更歡了,他加深了手上的力道,掐得臨倚直皺眉頭。臨倚的眼裡第一次出現了哀求,面對熙牧野的哀求。他忽然愣住了,手上的力道也漸漸鬆了下來,他的眼裡甚至閃過一絲不忍,眼前這個人就算再聰明再強大,可她也只有十七歲。

臨倚知道他將要說的話會將自己打入到無底的地獄。他做這一切,等的就是這一天,將熙馭風踩在腳底,將自己踩在腳底徹底擊垮。這才是他作為一個篡位者所應該有的快樂與成就感,臨倚知道他不會放棄這樣的成就感。

她的腦子嗡嗡直響,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一天面對這樣的陰謀,彷彿是被壓在了五指山下翻身不得的孫悟空,滿心滿眼都是逃不出去的絕望。

熙牧野一直愣愣地看著臨倚。他有些懷疑自己剛剛出現的憐惜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氣,道:“臨倚,不要再掙扎了,你知道自己逃不過的,其實我也逃不過,這是命。”

臨倚心裡的憤怒無與倫比,她狠狠甩掉他緊緊鉗制住自己下巴的手,聲線淒厲地道:“不要跟我說這是命!這一輩子我已經聽了太多要我認命的話。我認命了,可是最後的結果又是什麼?我終於親手將自己送到了這樣絕望的境地。你不要跟我是這是命,不要用命來解釋你今日所做的這一切,你這個劊子手,殺死自己親哥哥的劊子手,終有一天你會得到報應的。”

熙牧野只是蹲在她身邊,定定地望著她,神情裡帶著一種要笑不笑的神秘。他看了臨倚半晌,她臉上的怒氣摻雜著猶如困獸一樣的絕望,還有巨大到似乎難以承受的痛苦。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臨倚道:“說完了?那我來說了,第一,我沒有用命來解釋我今日所做的一切。我說的是你!”不出所料地看到臨倚的臉色變得更加的白,帶著一層近乎青灰的顏色。熙牧野忽然很好奇一個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是在哪裡,或者說是臨倚的承受極限在哪裡。他忽然很想看看:“臨倚,給你一點點時間,和他告別吧。你應該要去抱抱他的。只怕一會之後,你就再也沒有資格,也再也沒有能力抱他了!”他說完這些就站起身走到門邊,抱著雙手看著她。

臨倚心裡的憤怒和悲傷無以言語,心裡慌亂得什麼都抓不住。她知道他所說的絕對不只是對她的恐嚇,看著高臺上那個失去生機的人,她的心彷彿也跟著死去。她沒有試圖站起來,雙手著地朝他而去,完全失了平日的風度。

熙馭風臉上的神情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之後的超然,臨倚跪坐在他面前,輕輕伸出手抱住他,哽咽得不成聲調,卻盡力抑制,連大聲說話都不敢:“馭風……馭風……。

這麼長時間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你知道嗎?對於我黑暗的人生來說,你的出現是奇蹟。因為有了你,我在這一條路上才能夠一直支撐到現在。你醒醒!你為什麼不醒過來呢?我知道你還有很多牽掛沒有了卻,可是你為什麼就這樣離開了呢?你起來,你起來啊!”她臉上的淚水一滴一滴滴到了熙馭風的臉上,讓人覺得這是熙馭風的淚,傷痛到了極點而淌下的淚。

臨倚緊緊抱著熙馭風的頭,嗚咽道:“你怎麼還不醒過來?你走了我怎麼辦呢?你還是恨我嗎?所以你要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你跟我說話啊!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就這樣放開我的手?你怎麼忍心將我一個人扔在這虎狼環伺的人間?難道你不知道我也會害怕嗎?馭風……馭風……你怎能這樣對我?”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看著熙馭風依舊平靜的睡顏,她心裡最後一根弦也徹底繃斷,聲音逐漸轉為絕望和淒厲:“你醒來啊,你就這樣撒手走了,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懲罰我對你的欺騙,所以要這樣做懲罰我。可是……這樣的懲罰太重了,我承受不起,我承受不起。你起來啊!”

馭風皇帝依舊是那一副睡顏,沒有悲傷,沒有喜怒,更沒有愛,臨倚終於崩潰,她搖著他哭喊:“你醒來呀,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在我愛上了你以後,在我對以後的生活衝親燃起希望之後,在我以為我這樣的人也可以得到幸福之後,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拋棄我?!起來呀,熙馭風……你起來回答我。”

站在她身後實在看不下去的瀲灩終於走上來拉住她:“公主,公主,不要這樣……”她臉上的淚水早已經淌成了小溪。

臨倚混沌的眼裡彷彿出現了一絲亮光,她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瀲灩:“瀲灩,你幫我,你幫我叫醒他,你幫我叫醒他,他怎麼能這樣就將我拋下?我們之間還沒有完呢,他怎麼可以就這樣不理我。你幫我叫他,幫我叫他呀!”她狀若孩童一般苦苦哀求瀲灩,瀲灩淚水掉得更兇了,卻沒有任何辦法。

熙牧野抿緊唇站在門邊,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陰鬱。就在臨倚歇斯底里,狀若瘋狂的時候,他忽然大步走到她身邊,道:“阮臨倚,你太過分了!既然這樣,就別怪我無情了!”

說完他一把將臨倚從地上提起來,臨倚死死抱住熙馭風不放,尖聲驚叫掙扎,熙牧野眼中的怒火更甚,她的每一次反抗,她每一次對熙馭風表露出來的感情都在撥動著他最後一根理智的弦。

他手下一點也不留情,緊緊抓住臨倚單薄的肩膀使勁,她吃痛終於鬆開了自己的手。瀲灩看到熙牧野傷害臨倚,瘋了一樣衝上去:“你放開我家公主,你這個殺人魔鬼,你放開我家公主!”熙牧野不耐煩地伸手一揮,瀲灩直直摔出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滑出好長一段距離之後,撞在門上發出一聲慘叫。

臨倚瞬間臉色慘變,她盯著熙牧野,目光如炬:“熙牧野,你要是敢再動我身邊任何一個人一根汗毛,我跟你拼了!”

熙牧野忽然笑道:“這樣就清醒了?我還以為除了熙馭風,你已經不在乎任何人了,看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你在乎的人。”

臨倚只是瞪著他不說話,他忽然笑了一下,道:“既然這樣,就來算一下我們之間的賬吧。”他忽然又皺了一下眉頭:“我們之間的賬……算不清楚了吧?是不是。已經算不清楚了?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繼續糾纏下去吧。”

他忽然靠近臨倚的耳邊,聲音溫柔,但是足以讓整個大殿上的人都能聽清楚的語氣說:“我想對你說,我今天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知道嗎臨倚,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得到你。你那樣倔強的眸子,在黑夜裡也能這樣褶褶生輝。所以,從那一天以後你所走的所有的路都是我安排好的。

而今天,也是我精心為你準備的。本來馭風不用死,也許得到了你我就會收手呢?可是你卻不願意,還當了皇后。所以要得到你,我就必須這樣做。”

他拉開一點距離,認真地審視臨倚,眼神裡帶著迷戀:“你知道嗎?我做這一切,只不是為了你。臨倚,江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依舊還會是這個皇宮裡最高貴的皇后,我的皇后。你要和我並肩站在這個帝國的巔峰,看著它的盛衰。”

臨倚如一根木頭一樣站在原地,臉色已經變成了幾近透明。熙牧野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這個效果。他笑了笑,看著臨倚道:“我給你最後的時間,可是我相信你知道應該要怎麼做。”他看了一眼倒在高臺上的熙馭風,道:“別再惹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