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一夜無眠,精神都是高度緊張。
第二日一早起來,瀲灩掛著熊貓眼揉著脖子嘟囔:“這客棧住的還不如咱們的車廂舒服。一整個晚上都是提心吊膽的,根本不敢睡,生怕官兵破門而入。”說完她還長長地嘆看口氣。
聽到她的話,臨倚笑道:“這就是做賊心虛啊,若不是怕官兵從天而降,也不用這樣害怕了。”
麗雲抿著唇笑道:“瀲灩姐姐都成了一隻熊貓了,那兩個黑眼圈大得,和那眉毛好配啊!”
瀲灩白眼一翻:“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好不好,再說了,你試試到了我這個年紀一整個晚上不睡覺,精神處於高度緊張試試,估計到時候你的黑眼圈也小不了。”
麗雲撇撇嘴,不再跟她爭辯,只是小聲嘀咕:“本來就是,我要到了你那個年紀,一定比你強!”
瀲灩頓時瞪大了眼睛:“小丫頭,你說什麼?”
麗雲吐吐舌頭:“沒,沒說什麼。”
兩個人之間的俏皮惹得她們自己都發笑,臨倚站在一邊看著,也忍不住笑了。她們誰也不去想逃亡的悽惶,大家都只是想著要將氣氛弄得熱烈一些,彷彿只要是笑著的,就不會失去走下去的勇氣。
臨倚招呼她們兩個人又像昨天一樣化了裝,瀲灩出門去叫了早飯。只不過白粥配油條,可三個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這客棧裡的熱騰騰的粥和油條本只是最簡單粗鄙的吃食,可是對於現在在野外不是吃乾的餅就是吃根本做不熟的飯菜。
吃完早飯,照舊是瀲灩走在前面去結算房錢,臨倚揹著麗雲走在後面。上了車,三個人依舊是麗雲躺在車裡,臨倚和瀲灩在車外一邊一個慢慢往與昨天相反的城門走去,她們心裡都在祈禱今日還能夠像昨日一樣的幸運。
走到了城門口,和昨天一樣,她們被趾高氣揚的兵士叫住。瀲灩也卑躬屈膝地將昨日的話語再向他重複一遍。那軍士和昨天遇到的沒有什麼兩樣,一聽說瀲灩和麗雲帶的是得力瘟疫的少爺,都遠遠避開,聽著麗雲撕心裂肺的咳嗽,不一會就不耐煩地趕她們出城。
臨倚和瀲灩一邊飛快地出城,感嘆這個世界上真是世態炎涼,一邊在心裡偷笑,覺得無比地幸運,誤打誤撞用了瘟疫這個藉口,最後居然成了她們安全過關的保護傘。
出了漢水城,下一個城市就是行水。東靖的地名都很奇怪,明明行水和漢水都不靠江河,不靠湖海,名字裡都有一個水字。
臨倚三人又在路上行走了幾日,便到達了行水,瀲灩去城門口看了一會,帶回來的結果是城門依舊守備森嚴,不似漢水那樣放鬆。臨倚臉色凝重地仔細問了瀲灩一些情況,似乎和自己之前路過行水之前的情況是一樣的,絲毫沒有因為時間的過去而放鬆守備。臨倚不禁要在心中懷疑自己這一次回來是不是自投羅網。
在城外徘徊半晌,臨倚忽然有了一個決定:“我們不進城了。”
瀲灩和麗雲對望一眼,道:“不進城去哪兒?”
臨倚道:“我們第一次到東靖的時候路過行水,那時候我就知道,行水城幾乎是東靖西線上最繁華的城市,它不僅城裡人多,就說城外,也零星散落著好些村莊。既然現在這城進不去,咱們就到村莊上去。熙牧野一直揪著行水城不放,就是知道這裡容易藏人,我十有八九會藏在這裡。”說道這裡,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唉,還真是,他真瞭解我!”
瀲灩有些猶豫:“公主,咱們藏在村莊裡會不會有些危險?村莊太小了,他們太容易查出我們的行蹤來了。”
臨倚皺著眉頭道:“跟你你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公主,只叫小姐!村莊是小,但是咱們也不是長住在一個村莊。換著跑,我只是要拖延時間,咱們不在這裡常住。只是等龍昭南那邊盯得沒這麼緊之後,咱們就往南昭去。”
瀲灩思前想後,也知道沒有別的辦法,她看著行水城高高的城門,上面隱約還能看到“行水”兩個綠色的隸書的大字。看了半晌,她也只能望城興嘆:“唉,這行水城怎麼看守這樣嚴!咱們現在才真正成為了喪家之犬呢,連城都進不去。從前,可是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咱們身上。”
臨倚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轉過身,她想起了自己離開西琪的時候既言的臉,他說要帶著自己逃走。可是那個時候的她沒有勇氣去過像現在這樣的生活,面對的永遠只能是陰暗,彷彿永遠見不得陽光。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懲罰她,命運輪迴了這樣大的一圈,讓她經歷了這樣的多的苦楚,卻最終還是讓她走上了這樣一條路。想起當日既言的臉,臨走的時候他那樣絕望的神情,讓臨倚不能看,不能想,一想起,連心都是痛的。
看到麗雲的神情,瀲灩知道自己闖禍了。她悔得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下,是不是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奔波,太得意忘形了。她趕緊趕上臨倚的步伐。
麗雲一個人也在車上悶不住,下車來和臨倚瀲灩一起走。三個人拉著馬車沉默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一直走了很久,三個人都感到疲累。西邊的太陽也已經搖搖欲墜,寧靜的山村裡,牧人歸來,每家每戶的煙囪裡都升起了淡青色的煙霧。這是一副歸家的景象,走在回家的路上,會讓人感到安寧而又幸福。只是對於臨倚三人來說,更多的只是茫然和淒涼,因為她們沒有歸處。
在路上走了很久,她們都知道自己必須要找到一個可以暫時落腳的地方,這樣的山村,是沒有食店和客棧的。對於臨倚來說,要在這民風淳樸的小山村找到一個住宿的地方是需要非常慎重的,因為,這樣太清白的地方,臨倚三人很容易就會變得很顯眼。她們三人踏上逃亡的道路已經一個多月了,在這一個月裡,她們如同野人一般,走的是沒有人眼的地方,如同野人一般躲開人。現在卻要主動去和人接觸,三個人都需要一些勇氣。
終於走到人困馬乏,兩匹馬因為太疲累而發脾氣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瀲灩連拉帶拽,兩匹馬的倔脾氣上來了,就是不肯走,急得瀲灩淚水在眼眶裡轉悠:“關鍵時刻,你們怎麼這樣不爭氣?!賴在這裡不走怎麼行,走啊。看我是女孩子所以你們就欺負我是不是?耍脾氣也得找個時候,不看看太陽都快要落山了嗎,今天找不到住處,你們就餓肚子吧!”
她也不顧馬能不能聽懂,只是自言自語在威脅它們。旁邊忽然傳來一個毫不客氣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