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生命就這樣終止,躺在易腐的角落裡,無人問津。
尹婷婷想撐著床沿自己起來,可是身子骨軟得沒有一點力氣。杜鵑被叫進,替她墊上衛生巾穿好褲子,然後將她抱下床,扶著她一拐一瘸地走出手術室。
“電梯裝置進回來了!”十天後,張雲岫從上海回來,一進屋就杯裡的冷開水喝得底朝天,興匆匆地向尹婷婷報告喜訊;突見尹婷婷戴著帽子,蓋著厚被褥,躺在簡易床上,旁邊還坐著杜鵑,有些詫異,“咦,裹得這麼嚴實,在坐月子?”
杜鵑白了他一眼,模仿著娛樂節目主持人的腔調揶揄他,“恭喜您,答對了,加十分!”
張雲岫見尹婷婷面容沒有血色,也沒反對對閨蜜說的話,便知道杜鵑所言非虛,準備講給尹婷婷聽的一路趣聞硬生生被塞回喉嚨裡。他在四目聚焦中足足愣了30秒,羞愧得差點兒犯了病。
“嘿嘿,我剛回來,洗把冷水臉哈。”張雲岫不想在杜鵑面前出糗,為他自己箭步衝向水龍頭衝淋頭部維持情緒穩定打掩護。
“喲,人家為你死去活來,安慰人沒學會,倒學會打哈哈了。”杜鵑揪住張雲岫不放。
“杜鵑,差不多行了。他每次都很注意,他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尹婷婷見張雲岫有發病跡象,便扯扯閨蜜衣袖,央求杜鵑不要再給張雲岫施加壓力。因為她隱隱覺得張雲岫的病不只是“偏頭痛”那麼簡單。現在,在原市物資回收公司那塊場地已經平出來、建設方案已過會、銀行貸款已有著落的情況下,正是需要張雲岫在外到處跑聯絡建築材料的時候;不然,銀行貸款下來了,卻因他生病在建築材料組織環節上掉鏈子而耽誤了進度,不但會讓三顧公司揹負巨大的銀行利息、原市物資回收公司職工過渡安置的壓力,還會讓他們前面只爭朝夕的努力失去了意義。杜鵑是不完全知道這些內幕的,只是從感情上維護她,尹婷婷也表示理解;如果不是杜鵑這十多天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真不知道她挺不挺得過來。
“杜鵑,好杜鵑,我知道你為好……木已成舟,朝他洩憤也不解決問題呀……不說了,他不是故意的。”尹婷婷繼續央求道。
“你呀好了傷疤忘了疼!疼的時候罵誰來著?我對你簡直無語,看到你的寶貝情郎,智商、情商瞬間等於零!”站在感情一隅的杜鵑對尹婷婷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是,是,杜鵑說得都對。”
在冷水的刺激下,張雲岫恢復理智;閨蜜倆的對話,也讓他了解了杜鵑為何出言不遜。這次,他學乖了。他從案板上倒了一碗溫開水,走在床邊,真摯地對尹婷婷說,“喝點水,暖下胃。孩子打就打了,以後會有的。就是你受苦了!”
杜鵑知趣地將“籮兜”挪到床尾,尹婷婷用胳膊半撐著身體接過碗喝了一口,放在床頭木板上,用手摸著張雲岫的臉,說,“知道我為你受過苦就行了!把電梯裝置採購回來後,你得到周邊地方問問、比比建築材料的價,最好能把建築材料賒回來;我呢,這幾天到白師大圖書館查點資料,爭取弄個銷售方案初稿出來。”
張雲岫搖搖頭,用力將尹婷婷塞回被窩,“再忙也要緩幾天,月子病不好醫!聽老一輩人說,坐月子要休息好、心情要好。”然後,對杜鵑說,“謝了,再麻煩你照顧她一會兒,我到農貿市場轉轉。”說完,不管閨蜜倆同不同意,旋風式地走出了工棚。只聽得杜鵑在他背後喊,“喂,回來,幹什麼?”
張雲岫裝著沒聽見,連走帶跑地來到了街上。這是為什麼呢?原來,張雲岫怕在用情很深的環境中想到向倦飛,更怕想到尹明華這層關係,這種想愛而不能、愛而不敢交心的痛苦會讓他犯病的。所以,張雲岫採取的措施就是不想,讓一個又一個接踵而來的忙碌、勞累,沖淡他的情感糾葛,阻止他無法遏制、不切實際的聯想。
半小時後,張雲岫提著兩大袋波斯口袋走進工棚,尹婷婷、杜鵑大為詫異,異口同聲道,“什麼?”
“雞,八隻。我看婷婷臉色差,買點雞來補補。”張雲岫將雞抖落在案板下,八隻雞被幹穀草套住腳、翅膀,掙扎著,發出“咯咯”的叫聲,工棚瞬間變熱鬧起來,惹得楊渡等幾個巡視場地的老鄉前來詢問。
尹婷婷、杜鵑被張雲岫粗魯、質樸的愛意弄笑了。“就是個莽夫,這麼多怎麼吃得下。”尹婷婷嗔怪道。張雲岫聽了嘿嘿笑著,模樣十分憨直。“今天就殺你!”張雲岫擼起袖子,一個箭步捉住一隻大黃雞,將雞頭反背在翅膀處,右手用菜刀在雞頸剌了一道血槽;不料,大黃雞雙腳猛蹬,掙脫了張雲岫左手的控制,竟然帶傷跑出了工棚,幸得楊渡等人堵住雞的退路將雞捉住,補了一刀,才讓雞榮登極樂。
“‘黃棒’,雞都殺不死。哈哈……”
這一切,讓工棚裡再次充滿笑聲。尹婷婷也笑了,被張雲岫憨憨、粗魯的愛意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