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羅素忙垂下頭去,將身子縮到素婉的座椅後面,讓自己隱於暗處,此時,武睿威嚴的聲音也在一旁淡淡響起。
“此番宴席,乃是朕專程為迎接白愛卿歸來而設,是私宴。
故,眾卿大可不必拘泥禮節,隨意便好。”
太極宮向來是設大型國宴所用的地方,若真是私宴,應當設在太液池才對,由此可見此話虛偽。
其實武睿這話,就相當於說“我在這裡設宴,不是因為你身份有多高權利有多重,而是因為我樂意賞你這個面子,但君始終是君,臣終究是臣,所以在場諸位,不要因此就忘了尊卑順序。”
所以聽了這話,臺下大臣們的神情愈發肅穆不敢怠慢,但口中皆只齊聲應“是”,並未多發一言。
接下來便是宴會例行的客套話,不過是太監總管在旁說些之乎者也的,然後讓宮女把剩下的菜都給傳齊,宴席就算正式開始了。
由於有了武睿方才那番話,席下眾臣觥籌間都特地互相客套幾句,讓宴會的氣氛不至於顯得那麼僵硬,但畢竟還是在天子面前,他們也不能當真過於肆意,場面也就冷一陣熱一陣的。
大概只有白瑞是當真沒把武睿放在眼裡,與身邊臣子們推杯問盞,對臺上貴妃噓寒問暖,就跟在自己家裡似的,自在至極。
說到白芷,她這幾天也算過得風生水起了,藉著白瑞的面子,武睿趕在開宴之前,把她晉升皇貴妃的聖旨給批了下來,所以她如今儼然已是一副標準皇貴妃的穿著打扮,言語行事也比以往要張狂許多。
再加上武睿這幾日天天在她宮裡留宿,素婉關懷她的身體,索幸連她的晨禮也給免了,倒是更方便她到處“惹是生非”,引得後宮裡其他不與白芷為伍的妃子個個都怨聲載道。
還有她從鳳儀殿討要走了那匹流光雲錦,當真討厭!
原是這樣憤憤地想著,羅素的思緒,卻又被臺下的對話給吸引了過去。
“……此番白將軍立下如此大功,當真不知,究竟要何等嘉獎,才能襯得上將軍如此戰績呢。”
羅素順著聲音來源尋去,按照坐席分佈,竟發現這話是出自一個三品文官之口,心下不免有些啞然。
白瑞原本就享朝中一等尊榮,這次立下大功,再加上他那些反常的舉動,已經生出了不少流言蜚語,連後宮宮女私底下都對此議論紛紛。
若白瑞當真沒有野心,至遲在此番戰亂的所有事宜處理完畢,他就該自請上交兵權,以安帝心,又怎麼可能在此時提出嘉賞的請求。
但若他當真生了二心…羅素再次看了一眼臺下悠哉悠哉的白瑞,那他未免也太張狂了些。
“白瑞不過是一介武將,莽夫而已,只知如何帶兵打仗,至於恩賞…”
白瑞端起桌案上的琉璃杯,持在面前,微微晃動,燭光透過琉璃杯盞,折射出一抹異樣的光彩。
見此,他的嘴角忽而揚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恩賞這事兒,自然是一切全憑皇上心意定奪。”
聽了這話,羅素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武睿,果然見他臉色略顯難看,只能心下幽幽嘆了一聲。
看來,這前朝的局勢,遠比後宮要險峻得多,白瑞的野心,如今已經擺在明面上了。
方才那番話,簡直就是明晃晃地在威脅武睿,如果武睿不配合他的要求,給他面子,那就別怪他興兵造反。
一時間殿內突然安靜了下來,臺下眾人莫不齊刷刷地看向武睿,神態各有不同。
正在氣氛逐漸變得愈發僵持之時,還是沈祿率先出聲,打破了這個局面。
“啟稟皇上,老臣最近新得一舞,想進獻皇上…”
“宣!”
大概是被白瑞逼得急了,還不等沈祿把話說完,武睿就直接下令允准。
“是。”
得到了武睿的允准,沈祿身後的小廝立馬弓著腰快步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一群身著綺羅的姑娘便款款入殿而來。
從她們的衣著區別來看,此舞應當是有一個主舞,八個伴舞。
出於好奇,自她們踏入大殿的第一步起,羅素便一直躲在素婉身後,偷瞄她們,但入殿處晚風徐徐,燈火明滅不定,所以她根本看不清那個主舞的面容。
直到那個主舞走到大殿中央,衝著武睿盈盈施禮,那副面容映在羅素眼眸當中,瞬間便引得她思緒炸裂。
怎麼會…怎麼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