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樂從地上爬起身來之後,便哈著腰維持一副恭敬模樣跟在素婉身側,一邊為她引路,期間甚至絲毫不敢直視素婉的面容,哪裡還有半分方才那般高傲的影子。
見李樂這般,又想到德妃的事,羅素暗暗攥緊了拳頭,唇角緊抿,也怪她經驗不足,心太軟,否則,也不至於讓素婉淪落到如今事事為人欺的地步。
鳳儀殿離德妃的鹹福宮本不遠,但羅素有意放慢了速度,其他妃嬪又上趕著湊熱鬧,所以素婉到鹹福宮時,後宮那些個妃嬪,除了白芷跟沈月敏,基本上都來齊了。
“臣妾見過皇上。”
看到素婉這幅身著華服雍容華貴的模樣,武睿似乎也有些愣了,半餉,他才幽幽地開了口:“免禮吧,皇后可知今日朕喚你過來,所為何事?”
“皇上覺得臣妾殘害龍嗣。”
此話一出,只怕殿內眾人都被震到了,雖說大家心裡都是這個想法,但想,與當著武睿的面說出來,卻是完全不同的。
故武睿的眸色也可見是愈發幽深:“既然知道,皇后你可知罪?”
“臣妾不曾做過的事,何來知罪之說?紫炭只有養心殿,坤寧宮,與臣妾宮中才有,在自己宮中特有的紫炭裡摻麝香,臣妾雖然愚笨,卻還不至蠢到如此地步。”
被素婉這麼一說,眾人似乎也察覺出些許不對來,誰會在自己送過去的東西里加料,這樣的話,兇手可不是顯而易見嘛!
“…臣妾愚笨,不懂後宮這些勾心鬥角,所以才從庫房裡撥了些紫炭來給德妃,原意就是怕太多人經手,容易被動手腳。
庫房的鑰匙只有臣妾兩個貼身大宮女才有,月痕送紫炭那日,也不曾有任何一個外人接手,她們三人不可能背叛臣妾,所以臣妾宮裡送出的紫炭,絕對沒有問題。
那日裝炭的竹筐想必還在庫房當中,不曾清洗,若是不信,皇上大可派人到臣妾宮裡去搜,若搜出半點蛛絲馬跡,臣妾自然任皇上處置。
但若在臣妾宮中搜不出什麼東西,那便說明,這紫炭是在德妃宮裡才被動的手腳。”
聽完素婉如此一番分析解釋,武睿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但語氣卻聽得是有些涼了下來。
“皇后此意,是覺得德妃有意借龍嗣為由陷害於你?”
眾人聽到武睿這般語氣,心下莫不都為素婉倒吸了一口冷氣,然而素婉的態度,仍舊不卑不亢,絲毫不受武睿威壓影響:
“德妃為人,皇上比臣妾清楚,她不會做這種事,但保不齊她宮裡人多手雜,被人尋了空子。
是誰幹的,臣妾不知,臣妾只知自己入宮三月餘,左右不得聖寵,左右不曾爭辯,臣妾以為不與人爭便可保鳳儀殿一隅安康,可如今方知是大錯特錯。
今日之事,臣妾只知自己不曾做過,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若非要降罪於臣妾…”
素婉說著,腿一屈,驀然直直跪倒在了武睿面前,唇角勾勒一抹涼薄而悽慘的笑顏:
“皇上若當真覺得是臣妾做的,臣妾認罪,畢竟…既入深宮,不得聖心,死不足惜,但求皇上,不要遷怒臣妾的家人。”
語畢,素婉將雙手舉到與眉齊平,朝著武睿深深頓首,羅素隱約在她眼角看到了一點晶瑩之色,但轉瞬便隱沒入了袖間。
最後一句話,不是羅素教的,是素婉自己說的,她所有的勇敢與不懼,都是為家人所求。
這深宮的涼薄,幾乎要磨滅掉她所有的希冀,以至最後,她也認清了這皇宮的真貌,既入深宮,不得聖心,死不足惜。
羅素跟著素婉跪在地上,跪得膝蓋生疼,跪得雙腿發麻,在這深宮大院,她們每日都在賭命,拿這何其珍貴的性命去賭上位者的一念之差,真tm可笑。
身著華服又如何,一身鸞鳳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不是被人握在股掌之間。
整個大殿站滿了人,卻聽不到一絲人聲。
他們都驚異於素婉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驚異於向來軟弱的她,今日竟能有勇氣站在武睿面前,說出如此一番驚天之語,包括武睿,所以他也一直沉默,未發一言。
半餉之後,武睿那冷漠的聲音,這才幽幽地,似從天際傳來:
“來人…”
“太后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