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道,我們來的前一天,董事會討論了,大家認同孫董的建議。
孫和平說,是的,簡先生,這是我慎重考慮後提出來的。我說服董事們的理由是:我們要創造一個偉大企業,就要有偉大的胸懷,就要善於吸收利用一切成熟的好經驗。在資本市場上DMG曾經是我們的對手,將來也許還會成為我們的對手,但並不妨礙雙方之間基於共同利益而合作共事。就算從財務投資角度看,DMG也希望把公司業績搞上去,將來能把手上的股權賣出個好價錢。而DMG的經營管理無疑是國際一流的,已經在亞洲各國成功改造了不少大型企業。
簡傑克半晌沒說話,看著沙發對面的一幅西洋油畫,不知在想啥。
孫和平認定這假洋鬼子沒想到他會這麼建議,便又說,知道我為啥會這麼考慮嗎?簡先生,是您提醒了我。你對正大重機任延安先生說過,您讚賞他那雙粗糙的勞動的大手,但更讚賞的是優秀的大腦!
簡傑克這才緩緩道,孫先生,我當時的原話是:作為一個現代管理者僅有一雙粗糙的手是不夠的,甚至已經不是必須的了,更應該擁有的是優秀的大腦。DMG的原則是,用優秀的大腦去驅動創造……
孫和平擊掌叫道,對,用優秀的大腦去驅動創造!這正是未來希望汽車和正大重機要走的路!簡先生,儘管現在是我控股,但我們雙方理念相同,合作並不存在任何障礙。我和北柴股份董事會支援您和DMG在世界範圍內聘請優秀專家進行管理,我們共同分享它的成長。
簡傑克連連點頭,OK,OK!又由衷地感嘆說,孫先生,您讓我大跌眼鏡!我怎麼也沒想到,您會這麼有胸懷,這麼有眼光,還這麼有勇氣!竟然能在一場資本市場的激戰過後,迅速一個立正轉身,和昨日的敵手結成利益的盟友,並且毫不猶豫地將陣地交給昨日敵手。
孫和平笑道,資本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敵人,這是我和北柴股份的理念,也許哪一天,我也會和北重進行這樣的合作!簡先生,如果您同意的話,希望您和DMG儘快考慮希望汽車的經營團隊。
簡傑克說,好,好,我爭取在股改完成前後組建這支國際團隊。
田野說,這樣最好不過,也能為希望汽車股改提供一份利好!
簡傑克又問,那麼,正大重機的團隊呢?是不是放在一起考慮?
孫和平擺擺手,恐怕暫時不能考慮。任延安團隊經營管理水平能夠應付局面,宜穩不宜亂。另外,我對任延安的經營班子有過承諾。
簡傑克是明白人,一聽就懂,是的,我在正大重機的失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沒對任延安進行過承諾,他們就怕新團隊進場啊!
孫和平笑了,簡先生,您若早想到這一點,也能象我一樣,在任延安家門口站四小時,正大重機可能就是DMG的了。遺憾的是,你不但沒這麼做,反而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戰略意圖,就把事情搞被動了。作為一位美藉華人,你對中國特色的理解遠在許多洋人之上,你們DMG注重資本和權力的結合,因此成就了不少專案,這就使你們有了底氣。而我呢?從來不敢有這種底氣,我堅持認為,在中國做事情,不但要和權力結合,還要因地制宜,因人制宜,要把資本市場的普遍規律和具體專案的實際相結合。對不起,可能有些班門弄斧了!
簡傑克不無誇張地鼓起了掌,NO,這是一番接近真理的論述!
孫和平感覺好極了,繼續說,簡先生,您對正大重機的戰略設想並沒錯,任延安和現任班子必須退出歷史舞臺,將來正大重機也要按DMG模式在全球範圍中組建優勢團隊,但我們需要三年的過渡時間。
簡傑克道,這就是說,您從沒考慮過讓任延安團隊長期經營他們的企業,只是實行了贖買政策?就象當年國家對民族工商業的改造?
孫和平說,有這個意思,但我贖買的價格很高,任延安三年中的年薪將和我一樣,每年三百萬,還有股權激勵,他們現在都很滿足。
簡傑克想了想,孫董,我還是有點疑惑:據我所知,任延安有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我總認為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不會接受贖買……
孫和平緩緩搖起了頭,不,簡先生,我更傾向於他是位現實主義者。象這種老同志兢兢業業奮鬥了一生,得到了啥?所以有些人就去貪汙受賄。任延安聰明啊,與其貪汙受賄去犯罪,倒不如合法的一次性賣了自己了,他為啥不賣給我們呢?何況我們迎合了他的民族主義情緒,讓他在獲得巨大經濟利益的同時,保持了理想主義者的尊嚴。
簡傑克笑了,孫先生,你很智慧。如果任延安知道你的這些真實想法,還會和您結盟,對抗我和DMG嗎?你畢竟奪走了凝聚著他們一生心血的企業,而且最終還要趕走他們,交給我們DMG經營……
孫和平不無激情地打斷了簡傑克的話頭,該奪走的就要奪走!一個偉大的企業必須由最好的團隊去經營,比如DMG,比如JOP,任延安和他的同仁應該具有這種胸懷,否則就不配進入這個偉大企業!
簡傑克全聽明白了,孫先生,你讓我無話可說。起碼在目前,我無法懷疑您和北柴股份的真誠。如果您能保證這真誠的長期有效,我和DMG將視希望汽車和正大重機為自己的企業,不再考慮斬倉出局。
孫和平笑道,您和DMG還考慮過斬倉出局嗎?要出局也應該把企業搞上去後高位出局呀,這才是DMG的獲利模式嘛!不過,簡先生,我勸您別把合作的基礎建立在真誠上,真誠只有在利益一致時成立,雙方利益不一致,甚至利益相反時,我們的真誠都將不復存在。
簡傑克手一拍,完全正確!孫先生,我們是不是該開啟香檳了?
對北柴股份的未來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上海會談進行的十分成功。因為兩個資本運作高手的高瞻遠矚,北柴股份和DMG一舉從資本市場上的敵手,變成了重要戰略合作伙伴,讓市場人士大跌眼鏡。
楊柳嗣後曾當著孫和平的面發表評論說,這是利益的結合,也是狼與狽的結合,道德風險極大。孫和平的回答是,如果懼怕風險,北重集團可以考慮現在退出。楊柳手一擺,NO,當風險來臨時北重會果斷退出,但不是現在,北重既然進入了角色就要把角色演好。孫和平心裡明白,楊柳仍希望獲得由DMG團隊經營帶來的高回報,同時也用手上少數股權,對他和北柴股份進行有效遏制,這可惡的傢伙!
說來也巧,就在他飛赴上海,和DMG進行戰略結盟期間,北方重工股改開始投票。北方重工的股改命運,某種程度上預示著未來希望汽車的股改命運,在一個複雜多變的市場上,博弈是立體的多層面的,對手和盟友的角色也在不斷變化。因此,在北方重工投票前一天的晚上,他主動給楊柳通了個電話,瞭解相關情況,並希望股改方案能順利透過。楊柳毫不領情,冷漠的聲稱,為了未來能有個健康向上讓廣大投資者有信心的資本市場,北方重工準備承受失敗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