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善欲有所為,更想著給裴世矩一個耳光呢,如何肯乖乖躺倒……現在想想,裴世矩這老狐狸還真是有手段啊,給自己挑了個絕好的地方,讓自己根本沒有施展手段的空間。
像是跌進了一攤爛泥,別說手腳都被縛住,就連身軀都在緩緩下沉。
驛館後的一片廢墟中,李善挑了塊大石,緩緩坐下,渾不顧石上的汙漬,無聲的在心裡笑道:“裴世矩雖為史上名臣,自有了得手段,但可惜的是,我卻是這天下唯一的異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李善並未回頭,如今他無論在哪兒,身邊都有至少四名護衛,就算躺在被窩裡,護衛也會持刀守在門口……所以,昨晚周氏第一次拒絕了李善……
“如今之代縣,可謂一片廢墟。”馬週轉到正面,嫌棄的看了眼石頭上的汙漬,站在那說:“你還有何種手段?”
李善面容平靜如水,輕聲道:“的確一片廢墟,但也並非一無是處。”
“嗯?”
“自魏晉以來,世家門閥根於地方,盤根錯節,雖天下名臣,亦難制之。”李善嘆道:“若是漢時,倒是能行霹靂手段,但門閥盛行已近千年,雖聖人坐擁天下,亦無力迴天。”
馬周聽這話的味道有點不對,想了想苦笑道:“前漢酷吏,殺權貴如殺一雞。”
西漢盛產酷吏,動不動就大肆抓捕權貴,滅人宗族……嗯,和武則天時期有的一比。
“突厥年年破關,洗劫河東,別說世家門閥,就是鄉間豪族亦不得不離故土以求存。”李善笑道:“代州本就少世家,僅有的幾家還被陳孝意滅族。”
“的確如此。”馬周點點頭,他知道李善的意思,雖然現在艱難,但至少施政不會受到什麼阻力。
如果是在貝州任縣令,你需要拜的碼頭數不勝數,光是崔氏就有好幾個碼頭,另外還有張氏、房氏、孫氏,全都是流傳近千年的世家。
即使按照李善之前的計劃去解縣,那也要拜河東望族柳氏的碼頭。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李善更願意選擇代縣。
李善悠然道:“一張白紙好作畫。”
“白紙雖好作畫,奈何筆不堪用,墨硯皆無,如之奈何?”馬周還是不明白,至少人口、糧草這些問題都是無法解決的。
“代縣有百般不足,卻有一樁妙處。”李善起身,隨意拍了拍衣衫,“河東門戶,得天獨厚。”
馬周嗤笑道:“正因為河東門戶,才引得突厥年年來犯,以至於一片廢墟。”
李善不以為意,笑道:“賓王兄可知,齊恆公何以九合諸侯?”
這是《論語》中的段落,馬周立即答道:“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
齊恆公會盟諸侯,稱霸春秋,為諸侯之長,最倚重的就是管仲。
“管仲曾言,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李善輕笑道:“此為破局之道。”
馬周愣在那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國多財,才有民眾依附,開耕土地,民眾才會留下。
財富吸引人口,再以土地聚集民力,聽上去很簡單,但實際操作卻很難。
問題是,哪裡來的財富?
正要問出口,馬周突然想起適才李善提起,代縣百般不好,但為河東門戶,得天獨厚。
腦海中靈光一閃,馬周脫口而出,“與突厥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