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是不是心灰意冷,老夫有辦法讓李建成拼死一搏……裴世矩心裡嗤笑,嘴上卻在說:“前隋太子楊勇之死,前車之鑑,唯有一搏。”
韋挺目光閃爍不定,在場的三個人,一個是太原王氏,一個是京兆韋氏,一個是聞喜裴氏,都是海內聞名的世家門閥出身,哪裡不知道其中的玄妙。
正如三國時候赤壁之戰之前,魯肅勸說孫權,“肅可迎操耳,如將軍,不可也。”
“何以言之?今肅迎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
從魏晉時期至今長達數百年的門閥制度,使得世家子弟很少會在政治鬥爭中直接受到生命的威脅,即使是捲入這樣的奪嫡之中。
仁智宮事件的血流成河,其實主要原因並不在於齊王、封倫、楊文幹攻打仁智宮,而在於謀逆。
對李淵這個皇帝的謀逆,使得李淵舉起了屠刀。
只要不將目標對準李淵這個皇帝,而只是對準秦王,那就沒有脫離奪嫡這個圈子,那就扯不上謀逆。
換一句話說,如果當日楊文幹殺到了仁智宮,而李淵並不在……不管誰勝誰負,李淵事後的處置都不會如此殘酷。
所以,即使是失敗了,如王珪、韋挺別說斬首了,說不定都不用流放嶺南,頂多只是罷官而已。
這個道理,三個人都清楚,李建成這個太子也很清楚……但他不能不博,如果不拼死一搏,歷朝歷代,有被廢卻能壽終正寢的前太子嗎?
前隋楊勇下場的例子還不夠鮮明嗎?
裴世矩心裡冷笑,拼死一搏,拼死一搏,你以為還是當年嗎?
當年陛下與太子親密無間,如今卻是相看生厭,陛下早就與秦王站在一條線上了,拼死一搏……對手不僅是秦王,更是陛下啊!
若是事敗,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不過裴世矩自己是無所謂的,有聞喜裴氏這個名頭在,難道李淵、李世民還敢下令族誅嗎?
至於自己,已是風燭殘年……
片刻後,裴世矩輕言慢語的說:“其實尚未至絕境,陛下以齊王與楊文幹勾結謀逆處置仁智宮事變,說明陛下不會立即易儲。”
王珪微微點頭,這個他也看得清楚,“但陛下只怕心意難變。”
“想讓陛下轉念,只怕無望。”裴世矩點頭贊同,“但齊王被廢為庶人,其他的皇子最大的也就八歲。”
這話已經說得足夠赤裸裸的了,只要殺了秦王,陛下只有一個成年的皇子……就算李淵再如何厭棄長子,也不得不讓李建成繼續坐在太子這個位置上,直到十年八年之後,再從成年皇子中挑選傑出者取而代之。
但那麼長時間,足夠李建成做很多事了。
更何況,李淵去年仁壽宮一戰受傷,今年仁智宮被驚嚇,如今已經六十有一了,能不能再活十年都很難說。
這個策略最為簡單,也最為有效,李建成、韋挺、王珪自然都想到了,但這也是最難的一條路。
韋挺嘆道:“昨日陛下抵皇城,秦王都等不及第二日,即刻帶著全家老小遷居金城坊天策府暫住。”
韋挺的意思是,人家防著呢,怎麼殺李世民?
“不急,不急。”裴世矩輕聲道:“陛下短時間內不會易儲,尚有時間。”
“遣死士行刺?”韋挺目光閃爍,“北齊文襄帝故事,或可效仿。”
北齊的奠基者高澄在即將篡位的時候,被奴僕行刺身死,這是距離唐朝最近的一次行刺事件……行刺者是南梁勇將蘭欽之子蘭京,在遞送膳食的時候舉刀刺殺高澄。
類似的人手,李建成不是找不到,當然了,成功的機率也很低……不過,這是價效比最高的方法。
“死士行刺……”裴世矩捋須思索,其實這老頭第一時間就排除了這個策略,他從來都沒想過這種可能。
就算李世民還住在承乾殿,與東宮距離不遠,裴世矩也不願意這麼做,除非能徹徹底底的一網打盡,否則那就是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