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凌敬經常嘲諷李善以仁義聞名,實則小心謹慎……但也知道,當日李善見突厥人肆虐孩童,義憤出手!
眼見如此慘狀,而且還是李善當日和魏徵、崔信商議之後……李善如此平靜,絕不可能是等閒視之。
沉默之後,可能是更久的沉默,但更可能是一場山呼海嘯。
李善也看見了凌敬,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踱了幾步,低聲問:“凌伯,小侄實在難解。”
“嗯?”
“不過兩百畝田地而已,再不濟一個莊子,一筆錢財,何至於此?”
這是李善想不通的地方,為了這些玩意,清河崔氏為什麼會如此不要顏面?
今日清河小房兩個族老都在,顯然這事兒不僅僅是崔昊一人所為。
即使是為了名聲,清河崔氏也應該放手,更別說將苦主搜捕下獄,嚴刑拷打,屈打成招,混淆黑白。
此外,清河崔氏還要面對得罪太子心腹魏徵的風險……實在是得不償失。
那位崔帛,不過是旁支出身,並不是嫡系子弟,而且父輩無人出仕,似乎在族內地位並不高,名聲也不太好。
凌敬瞥了眼堂前還在辯駁的眾人,低聲嗤笑道:“無非為了田地而已。”
看李善還懵裡懵懂,一旁的馬周補充道:“可不是為了這兩百畝田地。”
如一道閃電劈在頭頂,剎那間,李善全盤想通了這件事。
幾千年來,每一朝每一代,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所有人,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平民百姓,目光始終被侷限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
世家門閥,也不例外,因為在地方上的權勢,導致他們對土地的渴望有著極高的得手機率……特別是在大戰之後。
崔帛霸佔田地,擄掠人妻,這會是特例嗎?
不可能。
甚至崔帛很可能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蝦米,或者是個探路的棋子。
問題不在於崔帛肯不肯,而是很可能已經大量兼併平民土地的清河崔氏不肯。
要知道此次劉黑闥起事,向突厥借兵數萬,雖然劉黑闥竭力阻止突厥兵犯貝州,但因為欲谷設被李善生擒,最終數萬突厥兵還是進了貝州。
如方四郎一般破家的不可能只是個例,那些世代流傳的良田……就如同一塊塊放在門閥子弟嘴邊的肥肉。
更何況,除了貝州,還有遭突厥劫掠的冀州、深州、刑州、趙州……多少中小地主都被突厥洗劫。
這才是為什麼諸事議定之後,崔昊突然搜捕方四郎下獄拷打的真相。
一旦這個口子開了,方四郎能找魏徵做主,其他人呢?
難道讓清河崔氏將那些已經嚥下肚子的肥肉全都吐出來?
即使只是吐出來一部分,誰吐?誰不吐?
還是索性將方四郎定為叛軍頭目來的方便!
諸般心思在李善腦海中飛速的閃過,他還是有些難解,清河崔氏就不怕惹出什麼亂子嗎?
但此時此刻,李善不再遲疑,緩步上前,施了一禮。
“懷仁?”
面對魏徵、崔信的詢問,李善只笑了笑,視線落在了李道玄身上。
“道玄兄,聽聞近日洛州、相州頗不安寧?”
李道玄一怔,隨即點頭,“昨日接洛州總管程名振來信,的確如此。”
“明日某與凌先生啟程去洛州,道玄兄不如同行?”
李道玄還沒來得及說話,崔昊臉色大變,穩穩坐在那的族老更是驚撥出身。
“決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