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地，殺伐果決的魔尊竟然沉默下去。

半晌，七夜才低沉道：“……暴戾嗜殺為魔，不遜以勇為魔，躊躇不前為魔！”

“暴戾嗜殺為魔，不遜以勇為魔，仇業障心為魔！”

同一時刻，驀語笙低聲自答，長髮無風自動，字字錚然有聲。

“你”

七夜的臉色終於變了，深深地凝視著她，眼神中情緒變幻不定：驚詫、憤怒、殺意……紫瞳深處風起雲湧，瑰麗激盪。

忽然，魔尊用力攥住她的皓腕，猛然將驀語笙攬入懷中。

他俯下身，微微迷離地看了她一眼，低頭與她額頭相抵，閉目印上了她的唇。

那一吻激情纏綿，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他一貫的霸道。忽而溫柔，忽而痴狂，絕不容許她有一絲抗拒。

彷彿僅僅是一瞬間，又彷彿直至天荒地老。

終於，七夜停下了這個熾烈的吻，他的神色淡漠如常，眉宇間卻有一絲疲倦：“為何不躲？”

驀語笙眼神清冷，反問：“為何要躲？”

“嗯？”

七夜眼底劃過一絲訝異，旋即冷冷地轉過頭去：“我是魔。”

他英俊冷酷的容顏倒映在清澈的眼眸中，驀語笙只是平淡地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她回答地輕描淡寫，七夜卻全身頓時僵住。

過了許久，他一點點回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下一刻，他忍不住擁她入懷，夢囈般低喃：“你實在是太聰明……卻又太天真了。”

“波若摩羅……我當時就該讓你死在那裡的……”

驀語笙怔住了。

七夜緊緊地擁抱著她，久久不放。

這幾夜相處雖暫，七夜給她的感覺卻深不可測。他是……傳說中的“黑暗之子”！

黑暗之子……那是徹底沉淪永夜、斷絕一切情感的靈魂。

他們數量極少極少，歷史上都罕見，皆是在地獄般無窮的苦難裡磨盡了人性而生。

七夜……這個男人的表現，無論暴戾還是溫柔皆是偽裝。

他的內心冷硬孤絕，漠視這世間的萬物，縱然面對生死也沒有半分動容。

他本該絕對無情，絕對漠然。

但這一刻，她卻感到他心底湧動的一絲真情。若有若無，轉瞬即逝。

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動。只是默默地任由他抱著，彷彿一座安靜的雕塑。

高大的神木下，淡如新月的花瓣紛紛揚揚。

一片片花瓣緩緩飄零在寒潭之水上，浮光躍金，幾度沉浮，最終還是緩緩消失無痕。

就彷彿……從未存在過一樣。

……

波若摩羅花盛放如一樹月色，寒潭冰澈粼粼，洞府中冷寂無聲。

又到了入夜時分，驀語笙仍在打坐修行，點點落花停留在她身上，宛如髮梢羽衣間綻開了淡金的月色。

不知何故，一向心定如水的仙界聖女居然無法靜下心來，靈魂深處隱隱躁動著某種不安的情緒。

那是……天道對眾生的預警。

黑雲壓城城欲摧啊……驀語笙微微嘆了一口氣，放棄了入定，憂悒的眼眸投向虛空。

隱約間，似乎能看見蒼空之上的陰雲凝結，透出不詳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