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羽和含煙跟著太傅,時歡上了顧殿下的馬車。
尊貴精緻如顧殿下,自己尚且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偏偏對他這位表妹,諸事親力親為。倒了茶,擱好了點心,暖好了小爐子,才靠著椅背饒有興趣地開口問道,“惱了片羽那丫頭了?”
時歡捧著茶杯一口一口地抿,聞言也沒抬頭,只道,“沒有呀。我惱她作甚?”
顧言晟表示,我信你個鬼。這些個小丫頭啊,但凡心裡頭有些事,都藏不住。越是親近的關係,越是藏不住。
平日裡從來都隨侍身側的丫鬟,這會兒就遠遠跟著,五步的距離,不多不少。低著頭,偶爾抬頭看一眼時歡,又迅速低了下去,這小模樣……真真是可愛又可憐。
其實,除了被顧辭圈在懷裡的時歡,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了那時候的片羽……就是在刻意模仿時歡。
但顧言晟想地卻更多。
彼時那模樣,明明還是片羽自己的臉,氣場卻是瞬間孑然不同,連時歡不經意間的疏離,都模仿了七八分相像。若是再換一張臉,怕是再親近的人,都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分辨清楚。只是……片羽才到時歡身邊多久?
真的能憑藉這麼短時間的相處,模仿到這個地步麼?
如此看來……那個小丫鬟,本來就是顧辭精心培養出來送到時歡身邊的,就為了在某些時刻,頂替時歡混淆視聽?顧辭……到底想做什麼?
總不能是要將片羽送進宮當太子妃然後帶著時歡雙宿雙飛吧?想來顧辭那腦子,應該也不至於只想到這種方法才對。
顧言晟收了心思,決定寬慰寬慰有些低落的小丫頭,“我知道你惱什麼……還記得那些年我同你說過什麼麼?於咱們這樣的身份,有時候仁慈並不是好事。”
記得。
那時她住在顧言晟的寢殿裡,出入有一群宮女陪著。有一次她貪玩,從假山上滾了下去,摔了膝蓋。顧言晟知道後,將那日陪著的宮女盡數杖責了二十板子,自己怎麼哭、怎麼求都沒用。事後,自己鬧了許久的脾氣,顧言晟只說了一句話,他說,“咱們這樣的身份,仁慈並不是好事。你只要記得,如若今次你死了,她們……九族盡誅。”
時歡沉默,她大約已經知道顧言晟要說什麼了。
“對……你是心疼小丫鬟,覺得若是真的出了事,她便是替了你,你餘生都會愧疚。”顧殿下話難得地多,說到這裡見時歡不吃點心,又將點心碟子擱到她懷裡,才說,“可你想過沒?她尚且武功高強有一搏之力一線生機,若換了你,可能比她厲害些?”
“如若不能,那麼……一旦你出事,莫說片羽,就是含煙,都得陪你下去。”
說到這裡,顧言晟難得地嚴肅,聲音沉墜,“所以,丫頭。你要永遠記得,任何時候,你要考慮的首要問題,永遠都是……如何讓自己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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